百姓争先恐后,蜂拥而入,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前高楼林立,错落有致,楼下美女如云,热情洋溢,街边热闹非凡,香气扑鼻,纵使眼前高楼是那画中楼阁,众人依然无比震撼。
传闻四方镇半步仙楼高百层,常与青云作伴,一眼看尽天下,不知那是何等光景,眼前九层高楼看天下估计矮了点,看蛮城怕是绰绰有余,人在家中坐,便能登高望远,看尽蛮城繁华,那是何等惬意,一幅往后美好生活的蓝图画卷在众人思绪中慢慢展开。
“马记馄饨,个大味美,鲜香爽口嘞”。
“黑子烧鸡,童叟无欺,一只不贵,两只免费,皮酥肉嫩汁多,先到先得”。
一阵阵叫卖声将众人拉回现实,回过神来直道差点忘了初心,纷纷四散开来,寻找自己爱吃的美食。
一时间各种小摊前排起了长龙,此时迎宾楼的姑娘们会捧着画册过去逐页翻开向众人展示,并配上熟练简洁的介绍,若是遇上感兴趣的则会单独邀约,坐下长谈。
从众人的神态来看,他们确实都很感兴趣,不过绝大多数只是馋姑娘们的姿色罢了,对画册上的内容却是敷衍了事,但活动效果着实火爆,为了能与姑娘们亲密接触,他们挤破了脑袋往人群中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美人身边,摸摸小手,搂搂蛮腰,大胆一点靠靠肩膀偷瞄一眼春光,除却这些再无过分举动,毕竟肖隐领着上百人在现场维护秩序,他凶名赫赫,这些人也不敢太过造次,不过有了如此!还要如何?要知道这些个花魁头牌在迎宾楼花上几千两都未必能一亲芳泽,姑娘们也深谙欲拒还迎,撩拨激将那一套,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吊足了众人胃口,一些人真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当即拍板要买下一户,拉着姑娘回家取银子,浑然忘了家中母老虎的存在。
姑娘们今日除了有固定酬劳,卖出每一户房子还有两层分红,自然如此卖力,东街小摊上,银杏姑娘坐在长椅上低头含胸拿起一块杏仁糕喂入一人嘴中,同时另一只手翻着画册一边讲解道:“李老板您看这房子格局方正,南北通透,空间合理,绝对适合居住,若是高层,蛮城风光尽收眼底,那叫一个高高在上,再说说周边配套设施,一楼全是商铺,街边美食环绕,吃穿用度下个楼全解决了,哪还用请那么多丫鬟伙计,一年省下的开销都差不多买一户了”。
李老板是银杏姑娘老主顾,城内的屠宰大户,生得一脸横肉,一股子蛮力偏爱附庸风雅,舞文弄墨那一套,丫鬟伙计一年能省多少银子他根本不在乎,再说被伺候惯了,习惯哪是说改就改的,至于房子的好坏,他一个杀猪的,哪懂这些?自认为倒是对诗词有些研究,心思全花在这上面去了。
李老板握住银杏姑娘纤纤玉手,目不斜视,到底比假借围观之名,实行偷窥之事的旁人强上几分,只听他压低语气,学着那风流才子的腔调温柔婉转说道:“银杏姑娘,昨夜在下做得那首诗的后半段已经想到了,不妨现在吟与你听”。
银杏姑娘听后瞟了瞟四周,面露尴尬,羞得脸红,连忙抽出玉手,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哽咽道:“亏得我欣赏公子才情,没想到终究是错付了,公子为何如此作弄于我,此时此地奴家怎会有心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么会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李老板满怀愧疚抓住银杏的手在自己肥脸上抽了几下,讨好道:“姑娘莫哭,莫哭,在下一时糊涂怠慢佳人,认罚,认罚,姑娘看如何是好”。
被他的滑稽模样逗笑,银杏抬头看向眼前高楼,美目流转,凝眉聚神面露思索的样子哪里像楼子里的莺莺燕燕,分明是深闺大院里的妙龄少女,带着对世间无数遐想缓缓说道:“朝伴清风紫霞,夜枕明月星光,遥望九霄云外,俯瞰人间山河,此情此景,若能与公子吟诗作对,才算不枉此生”。
如此才貌双全女子竟然沦落红尘,世道简直不公,李老板悲喜交加,心怀怜悯大手一挥指向眼前高楼豪气道:“银杏姑娘我把顶上那一层全部买下,你看行不”。
银杏痴痴的点了点头,众人见二人一番打情骂俏恨得咬牙切齿,顿时觉得眼前春色都黯淡不少,李老板长得跟猪头没啥两样,还学人家吟风弄月,真是大煞风景,不过他们毕竟算是沾了他的光,只是暗自腹诽,没敢做那吃饭砸锅,端碗骂娘的不义之举。
本来只待二人回到迎宾楼内办完手续,交钱签字画押这事就算板上钉钉,怎知人群中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突然说道。
“这么高的楼,老人小孩怎么爬得上去,万一有个三病两痛,死在上面都没人知道”。
“就是,哪有深宅大院住起来舒适,简直是花钱找罪受,遇上个刮风下雨天,万一楼垮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哼,那些个高贵的姥爷夫人们,没有下人伺候受的了?这就不是给人住的地方”。
“大家别吵了,砌不砌得起来还不知道呢,交了钱,人跑了,到时找谁说理去?”。
本来以为只是个别人心生妒忌无事生非,听着听着,大家发现说得还蛮有道理,尤其是其中有些长工下人,听说高楼建好后会影响他们收入,连忙纷纷加入其中,受到鼓动,人群中议论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李老板本来已经站起的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花些银子倒无所谓,听说可能把命都搭进去他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银杏斜了众人几眼,没有吭声,寡不敌众的道理她还是清楚得很。
骚乱也不只发生在这一处,北街杂碎面摊,樱桃软膜硬泡好不容易说服了一个小老板,听到有人议论说高楼容易闹鬼,夜里常有阴魂索命,可能小老板平生做个几件亏心事,吓得连连改口,任凭如何劝说都不肯再答应。
最严重的是西街胖子炊饼,被一些下人泼了满地粪水,据说是因为高楼采用竹管排便,统一排入地下,再集中处理,怕从此断了生计,这些终日与肮脏事物打交道的人可不讲道理,直言让大家先感受感受没有他们的滋味。
杜源坐在离炊饼摊不远的麻记卤味,一股恶臭传了过来,面对刚刚端上桌还冒着热气的鸡翅鸭腿端木磊瞬间没了食欲,几欲作呕的他朝地上狠狠啐了两口,面色泛白道:“妹夫这你也吃得下去,佩服佩服”。
杜源神色如常,又夹起一只鸭腿放入碗中,边吃边道:“外在一切都是表象,内心感受才是本质,端木兄你是心乱了”。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一副世外高人做派,端木磊将信将疑夹了一块牛肉,刚放到嘴边,那股恶臭便钻了进来,简直像吃屎一样,于是赶紧吐到地上,撇头看见郑溜之也没事人一样,吃得津津有味,这下打死他都不信从小跟他一样娇生惯养的郑溜之能受得了这样,细瞧之下发现他们说话下咽时鼻头一动不动。
“你们居然用龟息功,不当人子啊”。端木磊说完连忙闭气调息,瞬间好受许多。
一旁的郑溜之终于绷不住了,放声笑道:“这么臭怎么吃得下,端木兄你傻啊”,说完看向杜源又道:“杜公子还有心思在这啃鸭腿,你到底想不想房子卖出去啊”。
杜源微微一笑:“卖出去也好,将来升值了蛮城百姓富裕,我乐见其成,卖不出去也罢,将来我赚了银子用来发展蛮城也是一样,与我而言两者差别不大”。
意思郑溜之听明白了,行为却不太理解,差别不大那忙先忙后弄这么大动静干什么,再说他凭什么这么笃定蛮城能升值,郑溜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又问道:“实在不知杜公子所求为何”。
求什么?杜源思索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赶过来的肖隐打断:“杜公子一共发生了八起骚乱,要不要教训下他们,怕是我太久没有出来走动,他们忘记了我的本来面目”。
“不急”。杜源拉着他坐下,示意他先吃点东西,接着说道:“有些人输了银子,让他们发泄下情绪理所应当,各位稍安勿躁,解铃还须系铃人,再等等”。
众人见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是熟悉不过,显然一切尽在掌握,也不再多说,又见他看向不远处骚乱,微微一叹,眼中一抹萧瑟无奈稍纵即逝,随后正儿八经说道:“有的人飞天遁地上千年了,有的人还在担心丢掉了端屎接尿的差事,跪得久了,站起来不容易,郑兄你问我求什么,我想大概是求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