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身无间,不死不灭,周而复始,不得往生”。
像冤魂索命一般,无数绝望的呻吟在杜源脑中回响,他吃力的睁开双眼,只见一口破败的老井深不见底,像无尽漆黑的深渊要将其吞噬,没容他多想,身后一双手突然用力将他推入井中。
失重坠落,一股不解,惊恐的情绪在他脑中滋生,慌乱中他手脚并用,攀附四周的井壁,奈何力气不够,反倒被干硬的泥土将双手指甲盖掀开。
十指连心,血肉撕裂,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本能的缩回了手。
于是接着下坠,碰撞中头破血流,皮开肉绽。
只见井口的光亮越来越弱,黑暗慢慢将他吞噬。
随着噗通一声,他终是落入水中,刺骨的冰冷没有减轻身上的疼痛,井水呛进肺中,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任他如何扑腾,依然不断下沉。
无尽的黑暗,极致的疼痛,强烈的窒息充斥着他的神经,那股恐惧,不解的情绪转化为愤怒,怨恨。
他想报复,想毁灭,一番垂死挣扎后,似乎用光了所有力气,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眼睛不由闭上,绝望中期待解脱。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抹刺眼的光亮,杜源看着眼前贫瘠荒凉的土地,不远处那口熟悉的老井,原来又回到了幻阵里那个村庄。
“小龙,小虎哥去井里打些水回去吧”。女孩笑着说道。
两个男孩没有丝毫怀疑,迈步朝井边走去,杜源这才明白,他原来正扮演‘小虎’这个角色。
后来会发生什么,杜源其实已经知道,可是却阻止不了,他只是意识与小虎相通,感受他的感受。
果然没过多久,女孩将小龙推入井中,身旁小虎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后腰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觉被人连捅了数刀。
他扶着井边,用尽力气转过身来,看到那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满身鲜血,一脸怨恨的看着他。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不停的张口,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倒吸了几口粗气,见他这副模样,女孩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又在他胸口扎了数刀。
小虎眼睁睁看着冰冷的尖刀刺进体内,却不及他此刻的心寒,更加没有眼前女孩眼神冰冷,他绝望了,任凭血如泉涌。
失血过多让他浑身冰冷,嘴唇发白,眼前发黑,感觉身体越来越重,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抽搐,肠子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然而女孩依旧不肯放过他,在他身上活生生割下几块肉来,开膛破肚,骨肉分离的折磨让小虎失去了意识,仅剩下肌肉神经本能的蠕动。
这一切痛苦杜源感同身受,灵念险些压制不住,好在没持续多久幻阵又变换了场景。
他眼前像蒙了一层阴影,一片模糊,只有些许光亮,幻阵中老人是个瞎子,杜源早有心理准备。
老人步履蹒跚,走两步,探一步,手扶着墙壁,摸索着来到门口,望着村口等待。
一年多了,每日就是无尽的等待,眼睛哭瞎了,耳朵不灵光了,腿脚也不利索了,每每绝望之际,就倚着门框回忆。
三年前平静富裕的小村庄,村民和睦,子女孝顺,儿孙满堂,鸡鸣犬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想着想着,老人伸手揉了揉眼睛,被干枯的手背硌得生疼。
那天上的神仙,城里的贵人难道也瞎了,看不到这世道吗?
不会的,贵人神仙怎么会瞎!
老人自我和解,此时不远处传来女孩的声音:“奶奶,今日又没遇到贵人,不过碰到头死牛,晚上有肉吃了”。
听到女孩的声音老人精神一震,有些不信,这年头树皮草根都所剩无几了,还有死牛吗?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也许真是贵人相助或是神仙显灵也说不定。
怀着忐忑,矛盾的心情老人转身回屋,女孩跟进来忙忙碌碌一阵。
没过多久,屋内香气四溢,老人端起满满一碗饭,尝了一口,心如死灰,带着哭腔问道:“怎么不见小龙,小虎回来了”。
女孩平静的告诉她两人在收拾多余的牛肉,要晚些回来,老人听后心中一颤,又想想女孩终究释然,放下手里的碗筷,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得不停重复道:“贵人会来的,贵人会来的”。
杜源觉得,相比之前身体上直接的疼痛,老人这种绝望中幻想希望,极度矛盾的心理更加折磨人。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女孩一把火烧了村庄,无尽的火海吞噬了一切,炙热的灼烧感遍布杜源全身,他感到肉都被烧焦,骨头都要化成灰。
“受身无间,不死不灭,周而复始,不得往生”。
本以为会和上次一样从幻阵中苏醒,没想到之前那些冤魂的呻吟又在杜源脑中回响。
然后就是不断重复幻阵里的景象,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他感到越来越绝望,痛苦,暴戾,怨恨,恐惧,等等一切负面情绪充斥脑中,几乎要克制不住。
这时之前死去的风尘女子的声音响起:“杜公子把造化玉碟交出来吧,不然要你和那几个小家伙永坠无间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女子拿墨贝威胁他,杜源脑中灵念再也压制不住,飞速运转,同时他胸前那道韩飞给他的道门符箓化为灰灰。
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杜公子这次有道门宝物护身,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你考虑清楚吧,受身无间,呵呵~受身无间”。
杜源睁开双眼,伸手把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拽下,起身将手中的灰灰洒在空中。
稍作整理,他走出院子,此时天刚破晓,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初升的太阳,天空灰蒙蒙的,微弱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身影显得有些沉重。
他望向东方,眼神凝重深邃,嘴角却扬起一抹从容的微笑。
万兽岭决战在即。
擂台比武初选接近尾声。
他身受无间地狱?呵呵!杜源来到如今蛮城最火的面摊,吃了一碗凌云亲手下的葱香面,心满意足后,迈步往迎宾楼走去。
棋过中盘,是时候慢慢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