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罗闲就要不敌,杜源神念一动,不由自主的飞身上前。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老先生的手笔,只是这次不同以往,杜源并非完全被动,面部表情能够自己掌控,身体上的触感也很真实,不过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确实不好。
所以众人只见那位神秘的天玄阁少阁主,突然飞身挡在罗闲身前,脸上有些不情愿的挥出一拳。
接着平台上各方气机凝滞,然后快速向杜源拳风凝聚,石头桌椅皆被带得腾空而起,众人也气沉丹田,运起定身之法。
很快在杜源头顶荡漾成一个直径十丈的圆顶,随后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凝气化实,纳光幻影,大有一柱通天之势。
先前宁洛幻化出的那些异兽不堪一击,瞬间便被吞没。
“洛儿,师弟快退”。赵恪话音刚落,几人已经退到几十丈开外。
半空之中,赵恪身形不断腾挪向上攀升,身下周遭几十丈气机皆被他抽走调用,同时腰间古木铜棕色宝剑飞出,剑指青天。
霎时漫天剑气迎天而上,剑光掠影,勾起九天雷火盘旋凝聚,一时间,方圆几里天空上风云变色,雷鸣电闪。
空中赵恪一套凌厉剑招过后,快到只留下无数残影,最终他头向下,剑尖直指朝天锋,接着手腕一转,抖了几个剑花。
其身后漫天雷火,悉数听其调令,方圆几里倾泻而下,有若无数天外陨石,破空而来。
两种气象在空中相撞,爆炸之声不绝于耳,荡起一圈圈波澜。
到底还是赵恪棋高一招,片刻过后,雷火将拳劲吞噬消弭殆尽,直往朝天峰冲来。
杜源脸上稍显意外,老先生难道也会出错,一拳过后竟然不敌?
心中正自计较,手却又不听使唤,轻描淡写朝着空中再挥了一拳。
这一拳出,霎时方圆十几里罡风骤起,飞沙走石,枯枝落叶盘旋而起。
无数旋风凌空而出,往朝天锋聚集,无数花草树木眼看就要被连根拔起,山上众人压力倍增,感觉随时都会随风而去,连整座山头似乎都要被拔高百丈。
杜源左手一翻,掌心向下一压,一个淡蓝色的气晕荡开笼罩山头。
此方天地竟然与世隔绝开来,只见光晕外,旋风汇聚,形成一个方圆几里的巨大龙卷风冲天而起,罡风飞速旋转,竟连空间都有些扭曲。
有来有往,这次换做赵恪不敌,雷火瞬间被吞没。
“竖子尔敢”。眼看赵恪要输,空中传来一声怒喝。
一只大手似从天外而来,接着一座云雾形成的巨大法相慢慢显现,只见一位眉严目厉的中年道人,端坐蒲团之上,单掌按住龙卷风。
赵恪抽身退到众师弟旁边,对着法相略微一拜开口道:“多谢师伯出手相助”。
山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两人几番斗法已超鬼神之力,邓勇为更是忧心忡忡,没想到那小子随意两拳竟然将道门掌教打了过来。
准圣王守初,虽是一尊法相,不过那也是圣人之下无敌的存在。
这样看来天玄阁背后之人更加深藏不露,邓勇为有些后悔之前傲慢的态度,不过现在也为时已晚,只好静观其变。
斗法还在僵持,杜源抬头偷偷瞄了眼空中百丈法相,心有余悸,知道此番来人绝非善类,也不知道老先生顶不顶得住。
那尊法相目光深邃,扫过几座山头,最终停留在戏台之上开口说道:“阁下这般修为通天彻地,怎好意思对些小辈出手,不合规矩”。
戏台上的老先生背倚横栏,随意摊开双手望向杜源随口说道:“按你的说法,现在似乎是你以大欺小坏了规矩”。
被人钻了空子,王守初也不多做口舌之争,话锋一转:“阁下的修为又何须藏头露尾,假借他人之手”。
“快一甲子了”。老先生顿了顿,慢慢站起来,气势陡增,接着说道:“言下之意,你想要我亲自出手?”。
话分两头,神州中南部,丰庶城,又是两月滴雨未降,眼见入秋依旧艳阳高照。
今年已经颗粒无收,百姓仅靠存粮度日,眼看渔产丰富的天恩湖也要干涸,再这样下去,全城百姓怕是要断了生计。
神州东南,古河镇,暴雨连下数日,几处河堤开裂,各世家忙于抗险救灾,疲于奔命,李家乡山洪爆发,冲毁房屋百栋,死伤几百人。
冥海之上,兴风作浪,上百艘渔船商舰摇摇欲坠。
围山之上,几十个求学的孩子攀爬在绳索之间,脚下葬人谷青翠宁静,全然没有出门时老人叮嘱得那般恐怖。
青丘戈壁,黄沙万里,吞没了附近多处村庄,几百留守老人干枯的身躯比身旁残垣断壁还要苍老,脚下垂死挣扎的胡杨马上到了寿终正寝的年纪,眼角微湿的泪渍滋润不了这片土地。
人生在世,谁不是为了生计,奔向死亡,面临绝望,心怀希望。
争过,盼过,求过,问苍天此生何必,不过是该来的来,该去的去。
然天地不仁,人又岂可自弃?
朝天峰上,入定片刻的老先生睁开双眼,口吐真言:“敕令”。
与此同时,冥海之水倒灌入青天,留下海面风平浪静。
青丘沙土盘旋上云霄,被淹没的胡杨林重见天日。
葬人谷上空有剑光划过,过后,百里围山无峰。
古河镇上空的雷雨云被狂风吹起,一路向北出现在丰庶城上。
天地异象,无数百姓跪地参拜,莫不以为是真神显世,王守初自然感觉到了,连忙收了法相,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从落云殿窜出,飞至聚云峰上空。
浮生天一老者猛然睁开双眼,同时赤霞峰无岁洞中光影一闪,一人腾云驾雾飞往聚云峰。
与此同时,秀峰万木丛林,郁郁葱葱,无数碧绿青气迭然飘出,上升至主峰上空幻化成青龙圣兽。
剑峰百里赤霞,风起云涌,幻化成朱雀,振翅高飞。
神峰百丈上下,机关阵法,悉数开启,无数玄光妙法汇聚成白虎。
法峰东北面,汾江波涛汹涌,拍浪而起,玄武凌空踏浪而出。
主峰落云峰幻化出一道虚影,冲天山岳直入九霄,四圣兽镇守四方,五行之力运转各峰之间,生生不息。
腾云驾雾的老者浑身气机环绕,瞥了一眼王守初,没有言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个多甲子过去了,流云门守山大阵再度开启。
聚云峰四面八方,天生异象,无数天兵神将,妖魔异兽,幻化显现,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压了过来。
可谓是山河倒悬,斗转星移,此方天地法则悉不作数,天地间万种气象皆被调用,也不过片刻,聚云峰上空方圆百里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一金身巨人,手握日月霞光,眸蕴星辰浩瀚,出列叫阵:“来三千仙兵,随我破阵朱雀”。
一时间天上雷音滚滚,怒吼连连,云雾蒸腾,天幕如沸。
相较之下,流云门守山大阵就单薄太多,王守初心中虽惊,面上却不露声色看向身旁老者淡淡问了一句:“挡不住吧”。
老者也不作答,往前迈了一步同时袖口一扬,空中朱雀腾空而起,直入云霄,瞬间,半片天,火云如烧,无数天火汇聚而成一柄赤剑,从天而降,没入金身巨人,眨眼将其粉碎。
随后老者连退三步,反观对方,无数日月星辰之力化作流光返回阵中,又为巨人重铸金身。
老者稳了稳身形,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垂手立定,开口说道:“道友行云布雨,定海祸,平高峰,收风沙,老朽代天下苍生谢过道友大德,方才师弟多有得罪”。
“道友如此宅心仁厚,想必不至于为了些许小事擅动兵戈”。
道门仙法,千里传音,朝天峰上众人各个听得真切。
能称王守初为师弟的,自是流云门三圣之一。
刚才的一番斗法已然震惊众人,此时就更加难以置信。
都以为今日乱局,只要圣人一出,万事皆休,没曾想圣人和对方以道友相称,言下更有求和之意。
众人不知聚云峰此时状况,有些不明所以,齐刷刷将目光移到老先生身上,满怀期待。
老先生站起身来,踏步升天,边走边道:“封天锁地一甲子,天下倒是出了几个人才”。
“如今大阵将破,多方布局,吾一小友,落子天元,敢问道友,是福祸兮?”。
“天地为盘,众生为棋,福祸相依,谁能断言”,聚云峰老者顿了顿:“世人毕生修行,皆为跳出天地束缚,道友本为天人,又何必沾惹因果红尘”。
“雏鸟将欲飞,振翅惹伤痕,最为爱子者,棍棒伤其身,多是痴情种,含泪断红尘,不尝世间苦,难出众生门”。
老先生声音抬高了几度,人已升至半空,沐浴光辉,宛若天人。
修行之人总想跳出束缚,可强如他和那人也是身不由己,哪怕是坐镇三十六重天千万载的那些老不修也是相互制衡。
最让他意难平的还是那个一袭白衣为天下苍生独守幻境千载的人,任命运多舛,她心中永怀希望,哪怕世道不公,也不过一句造化弄人,却更动人,随风带过,淡然处之。
时至今日,庙堂之上竟然容不下一尊她的神像?
随着老先生情绪波动,天幕再度沸腾,天兵神将声势如雷。
聚云峰老者不敢苟同老先生所言,他一世修行,执念所在,不身至绝处,亲临其境,实难看破。
奈何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劝道:“道友所言在理,只是千百年的规矩,非我一人,一时能做决断,不如我们都不出手,由晚辈们修行验证,到大阵崩碎之时,再做定论”。
老先生本来也没打算鱼死网破,只是不愿道门以大欺小。
他得到对方承诺,接着聚云峰四周的天兵神将有条不紊的退散,流光消散空中,山河回归大地,风雨飘落人间。
随后说道:“你能做主的事,便按你说的办,你说了不算的,我便问问那些定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