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太后瞧见孙女带着十阿哥一同回来,才知道胤?不仅在永和宫用了晚膳,还与兄弟姐妹一起去御花园捉蛐蛐,玩得不亦乐乎,自从这孩子被接来宁寿宫,头一回见他那么快活。
入寝时,温宪撒娇要与祖母一起睡,太后玩笑说身上酸痛,经不起她揉搓,小孙女便立刻起身,温柔仔细地为皇祖母捏捏筋骨。
且说太后身边从不缺人伺候,即便上了年纪筋骨时常酸痛,也有太医宫女们小心侍奉,这会子不过一句玩笑,惹来孙女的心疼和照顾,叫她十分欣慰。
自己养大的孩子固然疼爱,可太后更珍惜的,是这紫禁城里有个孩子,真心实意地心疼她、拿她当亲人,而非仅仅尊敬皇太后这一至高无上的地位身份。
此刻,太后慈爱地望着孙女,问道:“说起来,怎么突然和胤?好了,你不是不爱搭理他?”
温宪毫不掩饰地应道:“是不爱搭理他,可他到底是皇阿玛的儿子,是我的兄弟,何况还有姨母在钮祜禄家,您不是常教导孙儿,要顾全大局。”
太后嗔道:“这听着可不像真心话。”
温宪笑着躺下来,和祖母紧挨着,说道:“是真心话,但还有别的话,皇祖母,我不乐意与胤?好,但要顾全您的体面,顾全我额娘的体面,今晚他哭着闹着要去找九阿哥,可宜妃娘娘正伤心呢,翊坤宫里乱糟糟的,胤?去添什么乱。”
太后叹了口气:“宜妃啊……”
温宪说:“既然额娘都出面了,我当然要好好哄着胤?,其实他心思简单,不像胤禟那么狡猾,哄他高兴不难,我也不委屈。”
太后则道:“当年你六哥没了,你额娘痛苦得几乎要跟着去,连太皇太后都劝不好,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找皇上闹,大臣们都对她刮目相看。如今你看宜妃,都闹到乾清宫去了,多少年了,还和年轻那会儿一样不懂事。”
温宪想了想,说道:“十一没了后,额娘常常一个人出神,我们都知道她想念六哥,但额娘只对四哥一人说,因为我们兄弟姐妹里,只有四哥见过六哥也记得六哥。”
太后说:“那会儿你还小,自然是记不得的。”
温宪继续说道:“皇祖母,那会儿我小,额娘也年轻,她一个包衣宫女出身,不过多得了皇阿玛、太皇祖母与您的宠爱,才过上旁人眼里体面风光的日子,仅此而已,要额娘怎么闹,怎么为六哥求公道?可是宜妃娘娘不同,她有体面的娘家,有五哥和胤禟撑腰,更是在宫里有了年资,是皇阿玛也另眼看待的人,一下子好好的儿子没了,她自然是豁得出去闹的。”
“孩子,你在为宜妃说话吗?”太后问。
“是,也是为当年的额娘道委屈。”温宪坦率地说,“皇祖母,您别放在心上,由着宜妃娘娘闹吧。她失去了亲骨肉,是眼下最最可怜的人,说她闹也是委屈人的,她只是想给儿子求个公道。”
太后自觉太无情,便将这件事在心中放下,更骄傲身边有个如此贴心大度的孩子,说道:“还是我的小孙女宅心仁厚,太皇太后若还在,一定夸我将你养得这般好,她老人家在的时候,我被护的太周全,什么正经事也没办过一件。”
温宪娇滴滴地说:“那是自然的,我的好都是皇祖母教的好,全是您的功劳。”
祖孙二人腻歪了片刻,太后忽然想起舜安颜,笑道:“好些日子不听你提起佟家哥儿,怎么了,他招惹你了吗?”
温宪没好气地说:“成日里不知忙的什么,胤祥说如今书房他也难得去一回了,他才多大,佟国维是铁了心要将他折磨死吗?”
太后乐了:“听听,你这究竟是嫌弃,还是心疼?”
温宪却坚定地说:“便是心疼,我也要藏在心里,皇祖母,不论如何都别叫佟国维那老家伙以为,没了他孙子我就嫁不成人,我可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