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怕不是天生的,耐不住的人,怎么养都没用。”毓溪说着,看了眼外屋的时辰钟,便对青莲说,“我先睡下,一会儿他过来,就能早些歇着。不然拉着我说话,我又不忍心扫他的兴,可他得好好休息才是。”
青莲称是,唤来丫鬟伺候福晋洗漱入寝,这一折腾,毓溪直觉得身上发热,心内烦躁,便命茶房切两片西瓜来吃。
青莲没有阻拦,但只送来不大不小的两片,毓溪吃了觉着心里爽快,也就没再多要。
此时,书房却来人传话,说四阿哥今晚要写文章到深夜,不想打扰福晋歇息,一会儿就在书房睡了,请福晋早些安置。
毓溪道:“你们仔细伺候着,再告诉四阿哥,请他保重身子,娘娘已经传话出来,说四阿哥近日太辛苦,不可再惹娘娘操心了。”
待传话的下人领命离去,毓溪倒也落得自在,命丫鬟点灯,她好看一会子书,还要一些瓜果解馋。
然而看到送来的果盘里,只有岭南荔枝、西域葡萄、仙居杨梅和江南的桃李,毓溪问丫鬟:“茶房里的西瓜,都吃完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应道:“奴婢不知,奴婢只在门前接的果盘。”
毓溪叹道:“是青莲不叫你们给我吃瓜吧。”
但见青莲进门来,笑着说:“福晋可不能冤枉奴婢,是四阿哥想吃,方才都送了去。已经吩咐采买,明儿一早去买最好的瓜来,给您湃在井水里,好随吃随取。”
毓溪这才舒坦些,将果盘赏给丫鬟们去吃,要青莲早些歇着,便自顾自看书,直至深夜。
实则茶房里的西瓜并没有送去书房,是青莲实在不敢给孩子多吃,福晋这几日常常连饭都不吃,只想吃瓜,且不说西瓜寒凉,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是有害无益的。
书房里,胤禛同样的心神不定,写了一半的文章,再编不出个字来,他索性弃了笔墨,要下人端水来洗脸,换了衣裳躺下了。
小和子来熄灯,说道:“知道您歇得早,福晋一定高兴。”
可胤禛却问:“福晋每日吃那些冰凉的西瓜,宫里知道吗?”
小和子谨慎地说:“青莲姑姑没提,一两天想来没事,可听姑姑的口气,福晋贪吃凉瓜,有一阵子了。”
胤禛说:“我见她的几回,瞧着气色不坏,她这样吃,不伤身子?”
“奴才可不懂,但家里一切安好,不曾宣太医请大夫,想来是没事的。”小和子尽力安抚主子,说道,“有青莲姑姑看着呢,不能让福晋吃多了。”
胤禛嘀咕道:“就怕这会子瞧不出来,一入秋就要病了,还是得劝。”
小和子不得不提醒:“姑姑说了,您就当不知道,别让福晋心里又愧疚,以为给您添麻烦。”
胤禛心疼不已:“她心里的苦,竟是无处可说……”
如此,一夜过去,隔天清早,胤禛特地赶在出门前,来陪毓溪用早膳,反倒是毓溪从睡梦里被他闹醒,坐到桌前还有些迷迷瞪瞪。
但两口子好些天没这样坐着吃饭说话,夫妻俩说说笑笑,皆是胃口大开,吃得极好。
只可惜这样的时光短暂而珍贵,转天胤禛就跟着皇上去了南苑练兵,并与其他阿哥们一起伺候皇阿玛在南苑住了几天,才送圣驾回畅春园。
原本胤禛还要再迟一日回家,但惦记着毓溪的身子,特意抽空折回家里,赶着午膳的时辰,想陪毓溪好好吃顿饭。
巧的是,今日乌拉那拉夫人登门探望女儿,胤禛心里高兴,要来向岳母问候。
可走进正院,却是冷冷清清,下人们似乎都被支开了,再往里走几步,就听得哭声隐隐从卧房传来。
胤禛不禁皱眉,走到了窗下,但听岳母的声音说:“你若这样不顾身子,终日吃些寒凉之物,传出去了,又是一桩笑话,何苦来得?”
“额娘,我不在乎那些。”
“可我在乎,我只盼我的姑娘平安长寿,额娘不在乎你能不能生皇孙,额娘只想你好好的。”
“我、我……我只是想要自己的孩子……
毓溪哭了,哭得比方才进门时还大声些,怪不得下人们都被撤去,而此时青莲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无奈地望着这头。
胤禛生怕惊动屋里的人,悄悄离开了窗下,青莲也跟着四阿哥出门来,主仆二人站在阴凉地里,胤禛问道:“夫人是你请来的?”
青莲摇头:“乌拉那拉府的下人,遇见咱们家采买的在市场挑瓜,这才打听到的。您知道,福晋从不吃这些东西,夫人自然就担心,这不今日来,刚好撞见福晋只吃瓜而不吃饭。”
胤禛问:“为何要由着她,不怕她伤身?”
青莲倒是镇定,应道:“可福晋心里的火怎么办呢,四阿哥,您让福晋熬过这一阵就好了,您就当不知道。”
胤禛心情沉重,转身往门外走,但很快又回头叮嘱:“照顾好她,我不烦,只是心疼。”
“奴婢知道,四阿哥,天气炎热,您在外头照顾好自己,您一切安好,福晋就踏实。”
“我没事,我好得很。”
说完,胤禛转身离开,一路到了门外,见小和子牵马来,他却吩咐:“套车,不去南苑,回畅春园。”
就在一天里最炎热的时候,胤禛回到了畅春园,但这里清幽冷静、树木成荫,在清溪书屋外站不过半刻,身上的汗便收敛了。
“四阿哥,万岁爷正在看棋谱下棋,要不还是让奴才通报吧。”
“不必,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见皇阿玛,我在这里歇一歇,外头热。”
小太监也不敢强求,由着四阿哥继续等候,他们先退下了。
清溪书屋里,清凉宜人,宛如初秋,玄烨不至于午后犯困,而今日难得一刻闲暇,便拿了棋谱来读,钻研片刻棋艺。
正看得兴起,梁总管从门外进来,为皇上换了一盏茶。
玄烨拿棋谱在桌上轻轻一敲,问道:“什么事,你进进出出好几回了。”
梁总管忙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皇上,四阿哥在门外,等了有大半个时辰。”
“胤禛?不是早晨才走,又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道,小太监们去问,四阿哥说,他自己也没想好,要不要来见您。”
玄烨不屑道:“闯祸了?”
梁总管连连摇头:“没听说啊,京城上下一切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