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里,德妃查看过儿子的腿,再三确认胤禛没事后,才安下心。
但心中一直有疑惑,此刻儿子媳妇都在跟前,便直言问道:“当真是你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吗,还是有谁为难你?”
胤禛坦率地说:“额娘,有些人对我的确不怎么友善,可我到底是皇子,谁敢伤我,九族的命都不要了吗?”
德妃松了口气,笑道:“是啊,额娘想太多了。”
胤禛很是愧疚:“儿子让您操心了,太后说您瘦了,此刻见着,真是瘦了不少。”
德妃忙道:“不是为了你瘦的,额娘没那么操心,娘娘们到这个年纪都怕胖,若能苗条些才好呢。”
说着话,目光落在毓溪身上,好些日子不见,孩子的眉眼似乎又长开些,越发温柔动人,一天比一天漂亮。
“额娘,我……”毓溪被看得难为情了,红着脸问,“是我今日打扮不得体吗?”
德妃满眼的宠爱,笑道:“我家四福晋实在好模样,怪不得娘娘们都羡慕我,谁不想要这么漂亮的儿媳妇?”
毓溪赧然低下头,小声道:“您别逗我了。”
德妃说:“额娘在你这么大时,就是个傻丫头,再看看你,这般大气高贵,都能料理起一个家了。”
胤禛见毓溪害羞,心中玩心大起,故意伸过脑袋来看她,毓溪不敢在婆婆面前太放肆,只能眼底含嗔地偷偷瞪他。
胤禛为了哄媳妇高兴,便道:“额娘又谦虚,如今您也是宫里一等一的美人,在毓溪这么大时,若只是个傻丫头,又怎么会在风雪地里叫皇阿玛一眼看中?”
德妃看向一旁的宫女环春,问道:“你们都对孩子说什么了?”
环春乐不可支,笑道:“娘娘,惠妃娘娘和宜妃娘娘是选秀进宫,荣妃娘娘是太皇太后为皇上选的,四妃之中只有您,是皇上亲自选在身边。关于您和万岁爷的故事,紫禁城里都不知传了多少种说法,就算奴婢们不说,阿哥公主们也有法子从别处听来。”
胤禛还真好奇起来,问母亲:“额娘与皇阿玛第一次相见,真是在风雪里?”
德妃岂能在儿子媳妇面前轻浮,便故意责备毓溪:“是不是你撺掇了,让他来笑话额娘,好没规矩。”
知道是玩笑,毓溪岂会紧张,软绵绵地笑着,索性起身来母亲身边坐下,亲昵地撒娇。
德妃抚摸着儿媳妇的手,对孩子们说:“你们能太平度日,额娘就不担心了,额娘自认还年轻,只想多操心皇阿玛的事,还没到了为儿孙打转的时候,你们在宫外好好的,就是心疼我。”
胤禛巴不得母亲少为自己费心思,自然爽快地答应,此时有宫女来传话,说长春宮送了点心来。
原是知道四阿哥和福晋进宫请安,惠妃特地派人送来,要多谢四阿哥前阵子给大阿哥送的恭贺凯旋之礼。
毓溪问道:“额娘,我们要不要去谢恩。”
德妃说:“不必了,这是我与惠妃之间的人情,不过你做得很好。虽然皇上没有嘉奖大阿哥,但大阿哥此番有实功,不该被埋没,太后和娘娘们都赏赐了物件,你们送东西过去,也不会奇怪。”
胤禛问:“额娘可知道,皇阿玛为何不嘉奖大阿哥?”
德妃见四下没有不可信之人,才说道:“打噶尔丹,叔伯们费心多年都没能打下,裕亲王曾在皇上跟前发愿,要提噶尔丹人头回京,这事儿才算完。眼下这仗不是还没打完吗,皇上若只褒奖大阿哥,旁人又该问,难道一个毛头小子,还能比久经沙场的裕亲王更厉害?”
胤禛则说:“伯父一生戎马,功勋卓著,自然是不稀罕的,可大皇兄这是头一回正经交战,皇阿玛却毫不在乎,大阿哥心里存了怨气,又该和我们这些兄弟过不去。”
德妃问儿子:“你怕他吗?”
胤禛立时挺起腰背:“儿子怕他作什么,就是身量体格,再多吃两年饭,儿子也不比他差。”
毓溪在一旁说:“额娘,这是个傻人,为了长体格,常常吃不下了还要硬塞一碗,吃得撑了,又发脾气,难伺候得很。”
德妃哭笑不得,说道:“真真都是我生的,胤禵那傻小子也是,就怕长不高,拼了命的吃。小宸儿常常吃得少,怕我骂她,就偷偷塞给弟弟吃,胤祥疼弟弟,有好吃的也先尽着胤禵。他不知饥饱,好几回撑得半夜喊肚子疼,我见太医都嫌丢人。”
胤禛嫌弃道:“他怎么那么傻,撑破肚皮怎么办,胤祥和小宸儿也是,胤禵胃口再好,还能一人吃三人的饭?”
环春在一旁气道:“不知哪个小太监多嘴,对十四阿哥说,您在这么大时个头比十四阿哥高多了,他就着急了。”
德妃见儿子担心弟弟,便吩咐:“一会儿毓溪留下陪我用午膳,你去书房转转,问候先生们,再看看十三十四的功课,之前他们写的文章,我命人送过来了,你看了吗?”
胤禛应道:“儿子都看过了,他们很有长进。”
提起念书的事,毓溪便对母亲说:“皇阿玛选顾大人为胤禛授课时,我心里不好受,怎么选一个被撤职留用的来。没想到顾大人很对胤禛的脾胃,他如今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看着也欢喜。”
德妃满意地点了头,说道:“顾八代是文武全才,以他的才能,官至宰辅也足够了,偏偏孤高清冷,不屑与世俗为伍,那世俗自然也容不得他。皇上若真给他宰辅之尊,他难以长久,皇上爱才如命,如今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胤禛早已满心感激,说道:“皇阿玛对儿子如此用心,都是额娘的功劳。”
德妃微微蹙眉,忽而严肃起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一旁的毓溪察觉到气氛不对,规规矩矩地起身,而胤禛也站了起来。
德妃说:“不该这么想,前朝与后宫,绝不可以混为一谈。额娘今日高兴,多说了几句,原是不该和你谈论朝堂之事,裕亲王也好,顾大人也好,是我一时高兴,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