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灰蓝色,账外有小篝火。
加奥看罢卷轴,心情也是沉重。但是他执行命令可以,让他想个点子,则太为难他了。
“让兄弟们把木头劈成一人高矮宽窄的人形,做些假人,越多越好。”云哲略一思索,就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晚上,你带几个上过战场的,去营地附近转转,不,等等,今晚不用,明天白天你带二十个好手,去附近树林里侦查一下,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咱们的营地。绝对!”
加奥点点头,这个事情他能理解。“但是,我可能凑不出二十个人,十个就不错了。”
云哲一滞,心情又坏了几分。“那没关系,你们负责营地右侧的树林,我负责左边的。”想到最坏不免一场血战,云哲也起了杀人吸血来增强实力的心思。
“还有,告诉兄弟们,这两天就撤退,但是关于思卡诺的战斗,要说赢了,我们是按照计划撤退的。阿尔斯家是有几片平原的,如果乱了,在平原上咱们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所以……”
事关自己的生死,加奥虽然老实,却也不笨,云哲说的句句在理,他自然点头答应。
“好吧,今夜一切照旧,明天,咱们见机行事,直接撤退。”云哲说罢,和加奥一起走出帐篷。
“今晚要不吃点好的吧,那几只羊不错,今晚都宰了吧。”门外有不少闲着没事的士兵,加奥见状,急中生智,找到一个不错的话头来表现无事发生。
“好,羊分开做,其他人去做假人,具体你来安排,我要出去看看周围的地形。”
“明天不会有问题吧……”加奥跟着云哲走了一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脱口而出。
云哲微微皱眉,“没啥,咱们只要做的样子够了,就一定能平安撤退。”说罢一个纵身,跳出了围栏。
旁边的士兵都很好奇云哲口中的平安撤退四个字,纷纷向加奥打听。
“头,明天咱们就走了?那还做啥活?”一个小个子男孩呲着牙第一个凑了上来。
加奥无奈,他本不是撒谎的好手,“那边胜利了,咱们还赖在这干嘛,等他们反应过来踢咱们的屁股嘛?”
小孩嘻嘻笑着,点头称是。心思却全在今晚的羊肉上。
“那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啊,加奥”见到云哲气愤的冲出帐篷的那个士兵也凑了过来。
“为什么……因为,因为他们放过了骑兵过来,你想,咱们就那么多人,如果那边人多了,这边人肯定少啊,他是担心对方反应过来咱们这边是虚张声势。生气他们放过了骑兵。”加奥暗中惭愧,自己怎么也说谎这么顺畅了。
那士兵点点头,这个理由真的是毫无破绽,“那这么说,云哲这次是赌赢了?”士兵反应过来,语气中满是惊讶。赌约的事情,卢克那个大嘴巴半天的时间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加奥一愣,也点了点头,自己光顾着考虑当前的危险了, 忘了如果阿尔斯男爵回来,其实云哲已经赢了这件事情。
而且不光赢了,他还都算对了,除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中午,瑟琳娜站在道路中间,任由不弱的阳光打在自己脸上,晒得有些烫,有些疼。
在她周围,是破损的马车,丢弃的帐篷,以及更多的各种口袋,里面是吃剩下的燕麦或草料。
安德鲁站在远处,他有些尴尬,也有些不爽。刚才伯爵已经对他发了一通脾气了。他虽然心中不服,但是他也知道,他们错过了极佳的战机,更糟糕的是,阿尔斯已经撤退,而前方探子来报,说特拉也开始撤军了。多尼克城的危机,竟然真的如云哲说的那样,解除了。
这次,是云哲赢麻了。
纽伦特在不远处安慰着卢克。卢克全副武装,却瘫坐在一棵树下,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和后悔。出了边境以后,他自告奋勇的要求当作先锋。志得意满的带着侦查的骑兵来到思卡诺旁的高坡上,本以为看到的是空无一人连个鞋印都没有的的道路,结果却看到了一地的零碎,以及深深浅浅的车辙,和远处消失的旗帜。
他当时就慌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才不得不确定眼前看到的才是事实。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我要不把这些打扫了,就当没有痕迹……
但是跟随而来的侦察兵却不想干这种体力活。他们纷纷骑马回去报信。而我们的英雄卢克,则瘫坐在那棵树下直到现在。
希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走狗屎运嘛,谁还不走一次?所以当传话用的卷轴亮起时,她都没有跟瑟琳娜说。看到云哲字里行间的愤怒,她更是把这理解成云哲小人得志后的丑恶嘴脸。
“路上下雨,耽误了,慢就慢了嘛,有意见?”
希希觉得此时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他们回去了,你走就行了,在这叫嚷什么。她又有点心疼小姐了。太阳底下多晒啊,她猜小姐一定是气不过被阿鲁鲁人赢了一次。所以在那自我反省。但希希觉得,不就是被那个阿鲁鲁人赢了一次,再赢回来不就行了。
瑟琳娜看着道路的尽头,突然想笑。会议上的轻视,出发后的刁难,分兵以后的得意和嘲讽。她都一一回想了起来。此时此刻,每想到一个场景里她愚蠢的样子,她就不禁想给自己一巴掌。
两个男爵退兵了,多尼克城解围了,他们甚至一仗没打,一人没死。一切的结果都很完美,但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或许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吧。
她回头看向安德鲁男爵,这个到现在都还坚定的支持他的唯一的男爵。她凄然一笑,向男爵行了一礼。
“刚才抱歉了,是我失态了。”
男爵慌忙回礼,“您刚才教训的对,我这次行军的确是有些消极了。”
瑟琳娜摇摇头,“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啊,他们没有狙击到援军,对方也撤军了,他们此刻呆在这里,异常的尴尬和愚蠢。
“我们要不要去追击那些部队?”瑟琳娜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姐,我理解您此刻的心情,着急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但是我真的不建议此刻暴露咱们,这样只会让对方更加迅速的知道云哲那里是虚张声势。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撤退到边境,接应云哲他们。”
瑟琳娜的确想做些什么,但是她知道她的建议不一定是对的。她压下心中的想法,点点头。
“那我们回边境,等待云哲撤退吧。”
“我们不去多尼克了吗?”纽伦特听到两人的谈话,很是吃惊。“咱们现在回到多尼克,就可以控住大局了啊。”
“的确,现在一路坦途,难道不是回到多尼克最好的机会吗?”卢克也跟着说道。
安德鲁看向瑟琳娜。他很好奇伯爵的选择。不论云哲那边是否抵挡的住,他们都可以顺势驻军多尼克,多尼克和帕斯互为犄角,这样就算他们攻击自己或者再次集结攻击多尼克。都已经失掉先机。而且攻击帕斯,更是会陷入到两面挨打的窘境。
“如果我们不去援救云哲,最坏的可能是什么呢?”瑟琳娜看向安德鲁。
安德鲁看向另外两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过明显,有钓鱼的嫌疑。
另外两人也不是傻瓜,相互望望也不说话。
“我们会失掉军心的,大家都会说,我因为不想承认错误,而故意陷一个阿鲁鲁人于死地。如果此刻在那边的是诸位中的一位,你们会怎么希望,又会怎么想我此刻的决定呢。如果我真的选择不去救援,你们还愿意跟随这样一个领主吗?”
三人面面相觑,纽伦特和卢克的确是有点私心,不太想回援云哲,而安德鲁则是觉得失去了一个极佳的机会。而且,这么一来一回的走一趟,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干,以后谈论起来,他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但是伯爵说的也很对,如果换做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会希望被拯救吧。如果真的去了多尼克,仔细想想,的确也会开始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心啊。
“回去,我不是没有胸襟气量的人,我失去过一次机会,我不会再失去第二次”瑟琳娜理了理头发,眼神异常的坚定,转头看向希希,“希希,联系下云哲,告诉他我们会在边境等他。”
云哲很晚才回到营地,加奥当时已经急的团团转了,他当时很有理由相信云哲已经弃他们而去,因为要是他在云哲的位置,会很自然的这么选择。
而更糟的是那些士兵,也不知道谁开始传的,他们也开始相信云哲抛弃他们了。
但是云哲没有,他浑身泥土的回到了营地,一回来,就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云哲一愣,开始检查自己的衣服,除了脏点,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大家,都在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加奥挠挠头,说道。其实他没有把话说全,大家之所以都在等着没有吃饭,不是大家对云哲的感情到达了某个高度,而是大家都在看云哲是否回来。他们不是不想吃,而是没看到云哲,实在是没有胃口。
他们其实已经在商量,如果云哲跑了,他们要怎么跑了。
但是云哲回来了, 大家顿时放下心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其实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云哲可以带他们平安的离开。只是他们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云哲自然知道他们的小心思,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单独跑掉这个事情,这群人的想法倒是给此刻的他找了个新的方向。
云哲轻声嗤笑一下,不知道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自己。他挥挥手,“大家开吃开吃,我也饿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赶快吃,再晚了,别人该怀疑了。”说罢,他融入人群,撕下一根羊肋骨,开始大口吃起来。云哲的行为让大家彻底放下心来,大家情绪瞬间变得高昂起来。大家放开心神,纷纷喝酒吃肉,很是开心。
“大家赶快吃,吃完了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家说下。”
“边吃边说吧”有人高声吆喝。
“就是,大人有什么想法,说就好,我们肯定会去做的”又一个声音响起。很多人听罢,也纷纷附和。
“大人吗?”云哲咧嘴笑笑,这个称呼他可是第一次从他们口中听到。心中不禁有点感慨。
“冲你们这声大人,我云哲就一定要带你们平安回去!”云哲暗下决心,脸上则洋溢起开心的笑容。
“没有很大的事情,我已经想好怎么安全的离开这里啦。当然,为了安全的离开,还是要做些准备工作的。首先,大家今晚辛苦一下,多多制作假人,明天全部摆到营地围栏那里,然后,加奥你明天白天带着人守好营地右侧,我去左边,怎么防守等下我画张图给你。最后,白天除了守护营地的人,其他人,准备把多余的物资车辆都堆到帐篷里,明天听我命令,浇上油料。大家听明白了嘛”
云哲每说一条,众人就纷纷点头喝彩,尤其是最后一条,大家不约而同的猜测是要用一场大火来阻挡追兵了。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个计划真的可以。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大火一旦烧起来,肯定有的他们难受的。
“还有一个好消息,”加奥突然站了起来,"伯爵和帕斯大人已经赶往边境接应我们了。"说罢,众人更是鼓起掌来,欢呼喝彩。
云哲也开心的鼓起手掌,但是他很快就凑到加奥身边低声问道,“这话属实吗?”
加奥点点头,“你出去的时候没有带卷轴,我路过的时候看到卷轴发光,于是就看了一眼”说罢,加奥拿出卷轴,递给云哲。
上边就一句话,“我们去边境接应你们。”
云哲看罢,微微皱眉。他当时有些生气,所以也就没有再跟那边联系。不过他也想过那边可能的选择,一个是直接去多尼克城,这个选择虽然表明了已经将他彻底抛弃,但是云哲觉得却是他们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另一个就有些理想了,他们有一百骑兵,分成两拨,追着那些步兵砍。那些步兵只要敢拉开架势准备开战,那么他们就避战。如果走,就要忍受骑兵的骚扰。如此反复,一定会摧毁他们的军心,而且也会迷惑对方的判断。只要聪明点,一定会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只是第二个太过理想,就算自己亲临战场,估计也不能把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
对他而言,他们的第一个选择是下策,对伯爵则是上策。第二种正好反了过来。但是出乎云哲意料,他们却选择了一个中间选项。
云哲不好判断这个决定是谁下的,但是终归是个对他而言不错的决定。
云哲抬头,朝加奥笑笑,继续抓起块羊肉啃咬。加奥也笑笑回应,猛灌了一口啤酒。
“策略已定,就看明天的变数了”云哲环顾四周,看着欢乐的人群,一边嚼着羊肉,一边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