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跪在祖师爷画像前一言不发,上方坐着的是脸色铁青的张延安和何掌柜。
“沈夏!你要我说什么好!”张延安难得的发怒,端起茶杯就要砸向沈夏,但看着沈夏倔强的脸又有些下不去手,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桌子上。
“当初你怎么说的啊!怎么说的!”张延安气到直拍桌子,“‘读大医精诚,立大医之志,发大慈之心,救含灵之苦,心若止水无波动,愿力只为众生行。’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你现在说什么?说你要去修仙,啊?不学医了?”
何掌柜坐在旁边脸色也不好看,修仙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去修仙?不会仁达也有这个想法吧?
王夫人和何掌柜想到一块儿去了,都一起打量起了仁达。
仁达则被何掌柜和王夫人试探的眼神搞出了一身虚汗,看他干啥啊,又不是他怂恿沈夏去修仙的,沈夏这人够疯,反正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仁达觉得从沈夏嘴里听到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沈夏仍旧是跪在祠堂里不起来。
张延安越看越气,怒道:“修仙有什么好的?你看何世钦是不是也修仙修仙,结果呢?就差把自己都修进去了!”
“诶,延安你这话可不能再这么说了啊,世钦那是一开始就明确了不学医要修仙的。”何掌柜及时出言护崽。
“师父,您消消气,”沈夏沉默了良久还是开口了,“没错,之前我是说过那些话,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不能修仙。我学医是为了习得一身医术去救济天下人,我修仙也是,这两者并不冲突,就算我真有机会进了天观宗,那您也依旧是我得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您对我的恩情,我时刻都铭记于心。还请您成全。”
说罢,沈夏认人真真给张延安磕了三个响头。
张延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气呼呼的说了句:“我不同意。”便拂袖离开。
何掌柜看着沈夏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携王夫人离开了。仁达自是不敢多留,跟着何掌柜他们也离开了。
祠堂只剩沈夏一个人了,沈夏依旧是跪着不起身。她知道很难让师父和何掌柜同意她进天观宗的事,但是她也没想到师父的反应会这么大。自己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然也做不到不管不顾离开德济堂。
张延安的心情很复杂。他之前根本不知道沈夏的想法,一直想着把自己所有的医术交给沈夏,好让沈夏继承他的衣钵,好让沈夏替他再去外面闯荡闯荡,替他再去看看大好山河。
但是他也不是让沈夏这么闯荡啊?这凡人世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想去修仙界闯,修仙界他没去过啊,熟人都没一个,他怎么放心让沈夏过去?什么?何世钦那小子也在天观宗?有他在更不放心了好吧!
第二日,仁达早起清扫德济堂时,发现沈夏还跪在祠堂里。
他走上前去,盘腿坐在沈夏身旁,问:“沈夏,修仙有这么好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想修仙的。可是我看表哥那样子,都没我过得快乐。”
沈夏跪了六七个时辰,就算自己也有一定修为在身,身体也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沈夏虚弱的回答:“修仙?修仙有什么好的。有人修仙是为了追求长生大道,有人修仙是为了追求名誉地位,至于我,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
仁达听不懂沈夏话里的答案是何寓意,他仍旧歪着头说:“但是你不快乐了啊。你要是真去了天观宗,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只有表哥能帮衬一下,不像在天晟城,还有我们呢。”
“仁达,我最开始来天晟城的时候,也是举目无亲。”沈夏解释道。
沈夏低着头继续说着:“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何掌柜发善心收留了我,是张大夫不吝啬教我一身医术,我很珍惜我在天晟城里认识的每一个人,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停下的理由。说我是为探索这个世界真相也好,说我是为了自己也好,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进天观宗的。”
仁达越听到后面越听不懂沈夏的话,他恍惚间听到何掌柜在外堂喊他,便急急忙忙起身,还不忘转头对沈夏说:“沈夏,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是傻,没你和表哥聪明,但对于我来说,能在德济堂、在师父手下干活,我已经很高兴了,在这里的日子,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人各有志,不可相强。沈夏不会去批判仁达的想法是对是错,但她只会一步一个脚印坚定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临近已时(9.00—11.00)时,何掌柜进了祠堂,端坐在上方,喝着茶看着脸色泛白的沈夏。
约莫过了一刻钟,何掌柜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沈夏,你可想好了?”
沈夏坚定地点点头,开口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虚弱:“是,何掌柜,我想好了。”
沈夏听见何掌柜长长叹了一声气:“当年我听到世钦要进天观宗的时候,我是不理解,也试图阻止过,但没用。如今你又在这儿跪了一宿,说你也想进天观宗,我还是不理解,但我也知道我说再多也没用。”
“如今你们这些后生仔的想法太多,也许是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外面是多大风,多大浪,总要自己闯过才知道。”何掌柜看着跪着的沈夏,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师弟(张延安)。想当年师弟也是对师父说要出去闯荡一番,也是在祠堂跪了一晚上,转眼间他的徒弟都这么大了。
“起来吧沈夏,”何掌柜起身扶起沈夏,“你师父说这几天看着你心烦,出去做几天铃医。让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要是等他回来了你还没走,他可就不放人了。”
沈夏跪了差不多十个时辰了,两条腿早就没了知觉,只能双手撑在旁边的座椅上,如释重负的笑着回答道:“多谢师伯。”
何掌柜将手中的信件放在沈夏的桌上:“另外,这是你师父托我给你的,让你真正进了天观宗再打开。沈夏,你要是真进了天观宗,记得和世钦一起,多回来看看。”
沈夏郑重地点点头,再次说:“多谢师伯,我一定不会忘了德济堂对沈夏的培育之恩。”
“如此,甚好。”何掌柜也不再多言率先离开了。
沈夏运转体内的内力恢复好后,妥帖地将张延安给她的信件收好。
那么,即日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