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和姜雪以为,人家领导只是客气客气;却没想到等签完单以后,采购部的苗主管,竟真要拉着我们上饭桌。
“走吧,我们廉总那人没架子,他说请你们吃饭,那就一定是诚心诚意的。”见我们推脱,苗主管特别无奈道。
“你们廉总那么大的老板,不能每次来了运输员,他都请客吧?!”姜雪笑着,我们真的不想去,一介平民,跟人家也没什么好聊的。
苗主管个子不高,有些微胖,但看得出来,人极为实诚;他依旧苦口婆心地说:“这不是刚好被他遇上了嘛!廉总也没别的意思,他平时对员工就好,你们大老远送货,累了好几天,不尽地主之谊,说不过去的。”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们就上了苗主管的车;路上我和姜雪坐在后面,她小声嘀咕地问我:“向阳,那件事你要不要,跟人家廉总说说啊?感觉他人还不错,咱不能装聋作哑吧?”
我摇摇头说:“咱就是个运输工,非亲非故的,别瞎掺和。”
姜雪噘着嘴,不太开心地斜了我一眼,又小声道:“廉总真听不出来啊?”
我无语地笑道:“宋楚国那么大的老板,他懂制造吗?面儿上的皮毛还行,你让他上机器试试?老板不一定要懂,有钱、懂营销、会拉关系就行;只是可惜了,哪里都有老鼠屎。”
姜雪抿嘴憋着笑,她不太信我说的话,后来又问前面开车的苗主管;经过老苗介绍,姜雪这才死心,因为廉总以前,是做陶瓷生意的;翔安轮胎集团,也才成立不到五年。
这也就意味着,廉总对于机械专业方面,确实是个门外汉。
饭店没有想得那么豪华,但也很有档次;包间里,廉总和那个翻译,以及几个洋老外都到了;我不太愿意说那些客套话,倒是姜雪口吐莲花,礼貌举止十分得体。
“也没别的意思,你们远道而来,我既然碰上了,作为主人,那就必须得请。”廉总戴着薄片眼镜,眼神很有光彩,留着干练的短发,40岁出头的样子。
可那翻译却不愿意了,他理着额前的中分,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廉总,咱们这是宴请国外专家,您把两个运输工招呼过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吧?!这不合规矩。”
他这话明显瞧不起人,当然,我们所从事的工作,也确实让人看不上;可不曾想,廉总竟然不高兴了!
“运输工怎么了?这仨洋毛子,那不也是修理工吗?再说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他们几个能吃了?”说完,廉总又转头看向我们道:“别客气,咱们没那些规矩,该怎么吃怎么吃,照你们北方的家乡习俗来!”
这就是一个人的魅力,短短几句话,就能把你的心窝子,说得热乎乎的;论做人而言,廉总比宋楚国还要高一个档次。
那翻译官被怼了一句,悻悻地侧过脸,看似是跟洋人说话,可他嘴里的英文,却不是那么回事;我不聋,他明明在骂廉总:“小气巴拉,难成气候,卖货郎一个!”
我抿嘴不说话,因为我毕竟是个外人;曾经宋楚国的事情,我也掺和了,也弄了张志强,可最后怎么样了?人家是自己人、是亲戚,而我却被开除了;所以与我无关的事,我绝不再掺和。
这时候廉总又说:“阿梁,我也不懂英文,这几个洋毛子,你可替我招待好了。”
这个梁翻译,简直就是个双面小人,他赶紧奉承地笑道:“廉总放心,绝对给您招待的明明白白!”
接着他们几个,就在那里用英语叽叽喳喳;而廉总和苗主管,主要谈些工作上的事,顺带着跟我们客气几句,让我们使劲吃。
姜雪就在桌子底下踩我,小声问道:“那几个人,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我不屑一笑:“说廉总坏话呢,少问,多吃,别惹麻烦。”
饭吃到半场,廉总举起手里的果汁说:“来,我下午有工作,就以茶代酒,咱们干一个。”
我和姜雪赶紧举杯,跟人家碰了一下;廉总继续又说:“还没问呢,你们两位怎么称呼?”
姜雪声音清爽道:“我叫姜雪,他是向阳。”
“哟,名字都好听!”他满意地看着我们,主动转向我道:“从许诚到这儿得两天半,开车挺累吧?!”
“是姜雪开车,我就是个押车的。”放下果汁,我赶紧回道。
“呵,真不简单!一个小姑娘开那么大的车,我真是头一次听说啊!”那一刻,就连廉总都震惊了。
姜雪红脸低头道:“爹妈就是开大车的,我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学得比别人快些。”
廉总依旧惊讶地点着头,嘴里还絮叨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出乎意料;时代发展的太快,孩子们接受的东西也多,比咱们那个年代,可强多了!
廉总在这边聊,我的耳朵却没闲着,梁翻译在那边的谈话,我全听耳朵里了。
“老板,这几个外国专家说,咱们厂的15台机器,轴承都需要更换;而且为了提高使用寿命,减少机械磨损,必须使用双轴承!”这个梁翻译,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嘴,可刚才他跟这些洋人,根本就没谈这些啊?而且之前我在厂里,明明听洋人说,不是只更换5个吗?
廉总微皱了下眉,不是太开心地说:“不就四台出了故障吗?怎么15台都要更换?”
梁翻译扶了扶小眼镜,脸上却带着苦笑道:“他们说那些轴承,已经过了使用寿命,现在不出问题,年底前也必须要更换;所以为了方便,倒不如一次都给包了,省得再大老远飞一趟。”
廉总紧抿着嘴唇,很不爽地瞧了那些洋人一眼:“得多少钱?”
梁翻译赶紧说:“他们原厂的贵,双轴承一架7万。”
“噗嗤……”我嘴里的饮料,猛地就喷了出来,这特娘的敲诈啊?我知道大型机械轴承不便宜,可也没到这个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