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飞猛的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地面上。
仅一瞬,昏迷前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来,让杨飞感到一阵眩晕。
他轻咬舌尖,以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发现自己就躺在医馆大堂内,身边还有许多受伤昏迷的士兵。其中部分人甚至失去了肢体,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有人在吗?大夫?”
“醒了啊,这都过去2天了,再不醒老夫就要把你扔出去了,躺在那怪碍事的。”
楼上传来那位老医师声音,“你且先先上来吧。”
医师此时正在给一个腹部受伤的将士进行清创,见杨飞上楼他就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身边的弟子,并朝杨飞走了过来。
“你是那小姑娘的亲属么?”
“算是。”
“她的情况不是太好,胸口的伤虽然避开了心脏,但是创口较大,且大量失血。但好在送来的时机不算太晚,也已经挺过了危险期。”
说到这,杨飞悬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但最后医师却话锋一转。
“不过真正麻烦的是她背后的感染,总之你先看看吧。”
他领着杨飞来到二楼一处屋内,岳沐正趴卧在屋内,脸色比起之前是好上了很多。
她背部果露,胸口垫着敷有药的白色软垫,伤口则早已被缝合。
只是其背部外围,插满了银针,正好形成了一个封死的圆圈。
背上的感染则比之前愈发严重,上面的长满了细小的豆状疱疹,如果是密集恐惧症的人看见,可能会吓得昏迷。
而她身侧,还铺有一张白布,上面沾有数量惊人的红色虫卵。
“虫疫这东西,老夫自学医以来也是第一次见。”
大夫换了一个丝制手套,拿出一个镊子状的工具,夹起一枚红色颗粒。
“这就是虫卵,个头很小是吧,但这是已经发育过的。更小的虫卵,根本无法凭借肉眼识别。”
他把红色微粒移入一个透明容器里,又置于强光之下,依稀可见卵内未成形的虫体。
“这同样的东西已经扩散到她整个后背的皮肉之中,并不是表面这一层。
且在血肉之中,红卵极难分辨,所以要一一取出,老夫是做不到的。
杨飞一听立马急了起来,“那怎么办?没办法医吗?”
“倒也不是。”
“虫卵在龙印之力的作用下,并不会孵化,而是会休眠。不然你醒来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姑娘收尸了。”
“如今老夫已下针封锁,把感染部分限制在了背部,眼下性命是无忧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将其彻底治好也是难上加难。”
老者轻捋胡须,接着说道。
“老夫思来想去,有两个法子或可一试。”
“其一是待老夫师弟正在研究的新药完成,用它应当可以杀死绝大部分虫卵。然后只要定期服药,不离开城市,定然性命无忧。然后再持续服药,数年后,也可能十年后,或可痊愈。但只要她不出城,就绝对没有危险!这样风险也小,只是疗程会非常长。”
“至于第二个法子,风险就大上许多。”
“多大?”
大夫皱了皱眉,组织了一下词汇说道:“这是理论上可行的一个办法。”
“先去龙印之力笼罩不到的界外,让这些虫卵全数孵化成长为米粒大小的幼虫,之后立刻转入龙印之力范围内。此时老夫再快速取出所有幼虫,便可治愈。”
“只是这样变数很多。其一是时间,必须保证全部孵化,所以这个时间不能过短。但这时间也不能过长,否则幼虫会活动到四肢百骸,神仙难救。”
“其二,治疗期间,她必须清醒,并把灵力都尽量聚集在背部。这样配合银针,就可以最大限度限制幼虫活动范围。只是孵化的幼虫肯定会啃食她的血肉,且聚集灵力时也不能使用麻药。而这万蚁噬身之苦,尤胜千刀万剐,我怕小姑娘忍受不住。”
数不尽的蠕虫在皮下蠕动,那种痛苦光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杨飞之前就在那个士兵身上见过,只是那时蠕虫已经足有拇指一般粗细了。
杨飞面露难色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先用药减少虫卵数量。”
“绝对不可,药对虫而言便是毒。一旦用药,虫若孵化,立即就会四处逃窜,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那能不能等她伤口痊愈再进行治疗?”
“不可,应当越早剥离虫体越好。因为血液在人体内是流动的,银针只能封其一时。所以时间越久,风险就越高。待姑娘恢复意识后,我认为就是动手最佳时机。”
“那她大概多久会醒?”
“依老夫经验,不会超过明早。”
杨飞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决断。
他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岳童,如果岳童出事,那么对醒来的岳沐将是绝望性的打击。
“我昏迷时,有人来找过我么?”
“没有,不过小伙子你两日滴水未进,就不觉得腹中难耐么。”
经一提醒,杨飞才发现自己不但不饿,反而精神抖擞。
突然,他又想起自己接触过脓液,但抬起右手,却没发现任何感染。
“主人,不必看了。那臭虫子进你身体,不过是提供养分罢了。”
杨飞脑海中突然响起小玉的声音。
如今它说话不论是词汇量还是逻辑,都变得更流畅了
“小玉,你变聪明了?”
“我有很蠢吗?”小玉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杨飞想起以前狐狸的举动,但还是选择了闭嘴,换了个话题。
“那我有没有可能杀死岳沐体内的虫卵?”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试试呗。你只要把握好力度,别把她变成干尸就行。”
小玉不耐烦敷衍道,言语间它好似并不在意岳沐的死活。
杨飞皱眉,感觉小玉没之前那么乖巧了,可能是进入了叛逆期。
这一番心理交流实际仅发生在刹那,杨飞回过神后,就立即就准备请辞。
“小伙子,诊金就算了,老夫向来以医人为先。但这门,你是不是得给我修好?”
闻言杨飞看向摆在馆外的破碎木板,只能连连道歉并留下修理费。
不过他刚出门,就撞见一个白发飘飘,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正好走入医馆。
这个人睫毛,眉毛都是雪白,且整整齐齐,发丝长度都惊人一致,引得杨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发丝那医师见到来人,就亲切喊道:“师弟,你可终于来了,速来助我。”
此人竟是医师提过的师弟,只是未免有些太过年轻了。
但杨飞没有时间继续听下去的打算,他得迅速赶往岳家兄妹住的矮楼,如果岳童有回来,很可能就去了那儿。
馆内
白发人皱眉看着横七竖八躺满大堂的伤患,心中充满不快。
“你就不会多请些人,或多置购些床吗?”
“师弟,师兄我自有难处!”
“什么难处?不就是穷?都说了你钱收的太少了!钱那才是根本!先收钱后看病更是天经地义!你瞧你,都混成啥样了!咱医死门的脸被你丢尽了!”
“放屁!你们那哪是治病?你说说,有几个人敢来你们那的?”
“再说,老夫早就不是医死门的人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留下帮我。放心,你的工钱我是绝不会少你一个子的。”
“就你那几个钱还是自己留着吧。”白发年轻人摇摇头,叹了口气,终是应了下来。
他先是把大堂的病患全部根据症状,伤情摆放整齐,随后才开始着手医治。
因为一旦不摆放整齐,他心里就莫名烦躁,简单说,就是强迫症。
另一侧杨飞赶到矮楼,却没发现悦童身影。
就在他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时,一名卫兵打断了他。
“你是岳家亲属?”士兵进来就问。
“我是他们朋友。”
士兵随即递过来一个盾形铁牌,正是岳童的游侠令。
“我们返回时收治了一些伤员,目前正在兵楼接受治疗,里面就有他。”
“谢谢!”杨飞欣喜万分,立刻朝着兵楼跑去。
只见此刻兵楼外广场临时划出了一片地,充当战时医院。
这里面约伤员就有近千,看来在自己离开后,秦军还经历了一场恶战。
此外,杨飞还在人群之中见到了李仁和黄杰的身影,两人都没有负伤。
“李哥,好久不见!”杨飞喊道。
二人正指挥着物资的调度,以及伤员的安置。
见到杨飞前来,李仁很是高兴,而黄杰则面无表情。
“小飞,数年不见了!当初进入甫兰城后,就没了你的消息,你都跑去哪了呀?”
李仁还是老样子,阳光,自信,神采飞扬,让人心生好感。
杨飞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近些年的遭遇。
“你原来被蒙府收留了,这可是好福气啊。话说刚刚蒙甜将军还来过,正是她最先撞上的虫兵群。只可惜她兵力不够,只能退却,所以我们才去支援的。”
蒙甜没事!杨飞心中一时之间悲喜交加。
悲的是自己鲁莽出行做了无用功还害了岳家兄妹。
喜的是蒙甜吉人只有天佑,有惊无险。
直到这时,杨飞才反应过来,自己自回到城后,还未去过蒙府。
但其原因,有几分是他不敢去蒙府确认蒙甜安危所导致的,就不得而知了。
从接下来的交谈中,杨飞也刚得知他们二人早先前一直在望郡的松木城任职。直到今年,才刚调度到甫兰城。
而黄杰则也是今年刚通过乙等测评,晋升为了百人将,师从猎门。
不过最出乎杨飞预料的还是李仁,因为他如今居然已是千人将,实力乃是甲等,觉醒了神通,百兽!
而且在之前与虫兵对抗之中,他还立下大功!不但确定了虫母巢穴大致位置,更是击杀了虫母的一个护卫!
只是如今,杨飞和他们已经不似曾经一般亲密,无话不谈。
在简单寒暄后,杨飞就办起正事来,询问起岳童的位置,并在李仁的指引下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岳童。
岳童此时的状态很奇怪,左半身躯还算正常,只是瘦上了许多,右半身躯的皮肤则宛若枯槁,皮下几乎不见血肉。
他左腕部缠绕着厚厚的绷带,而左手则齐根而断不见踪影。
他虽然清醒着,见到杨飞和李仁等人,却也只能转动眼珠示意,似乎并没恢复说话能力。
“既然已经带到了,那我们就返回了。医疗费的话不必担心,这次意外事件兵楼会担负起医治义务。”
李仁说完就准备离开。
而黄杰则神色复杂的看向杨飞,略微点头后才跟着李仁走去。
曾经的三人要说变化最大的还是黄杰,他变得安静沉默太多了。
杨飞刚一转身就看见岳童正死死盯着自己,还不断打着眼色,似乎在示意他靠近。
待杨飞俯首贴近后才听到岳童的声音。
“嘘,什么都别说,先扶我离开这。”
岳童有意把自己声音压到极小,似乎周围什么可怕的东西。
杨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岳童。本来他还准备先告知岳童岳沐的情况,看来得延后了。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杨飞还是以返回休养为由背走了岳童。
那之前几百斤的大胖子此刻体重好似100斤都没有,这让杨飞也不禁担心起他的身体。
刚离开兵楼范围,走入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后,岳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岳沐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外伤虽然已经无碍,但却感染了虫疫。”
“怎么会感染?你不是先带她离开了吗?”
“她被甩落地面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那有办法医治吗?”
杨飞给岳童大致讲述了岳沐的所在,病情和医治的办法。
岳童略微点头,但很快脸色一变,一把裹着黄光的半尺飞剑就悬在杨飞的脖颈之间。
杨飞瞬间停了下来,看着脖子前的飞剑,疑惑岳童的行为。
“你和之前那两人是什么关系?”
岳童在杨飞耳边问道:“别试图反抗,小心你人头落地。”
“那两人?你是指李仁和黄杰?他们是我曾经在鸦村的伙伴,已经很多年不见了。”
“你怎么证明?”岳童不是很信任,飞刀略一用力,杨飞脖子就挂上了一道血痕。
突然杨飞感受到体内的小玉传出一股不满的情绪,粉白色灵力就透体而出,包着黄光一裹,便将那黄色灵力吞噬,飞剑直接就掉落在地。
“果然你也是妖!你体内的灵力根本不是你的!”
岳童瞳孔骤然收缩,用尽全力想从杨飞背上挣脱。但因其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办到。
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岳童好似认命一般说道:“我赌输了,你杀了我吧!我没和别人吐露过真相,但你如果还有一丝身为人的良知,就放过我妹妹,她是无辜的!而且她是真的爱你!”
杨飞此刻正在心中怒骂小玉,后者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随后就听见岳童说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岳兄,你到底在弄哪样?”
岳童正闭着眼等死,却迟迟没等到,却看见杨飞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
“你不是寄生者?”
“当然不是!”虽然是说谎,但杨飞应的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能吞噬我的灵力?”
“额...我体质特殊”杨飞眼见瞒不住了,只能交代自己特殊我,但绝对不能暴露小玉。
听完后,岳童一副‘你当我三岁小孩’一般的表情表示不信,并让杨飞不要找这种蹩脚到狗都不信的借口了,快快杀了他,他并不怕死!但还请放过他妹妹。
杨飞一脸无奈,还好此地偏僻,四周没有什么行人。索性他直接蹲身背起了岳童,朝着蒙府走去。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总不可能不信蒙府吧,我叫蒙甜和你解释!”
岳童听后脸上虽然仍有狐疑之色,但却已信了四分。
“行,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糟糕。”
虽然不明白岳童的意思,但眼下蒙府之行迫在眉睫。
蒙府,蒙甜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糟蹋新开的花草。
那新开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每一朵都被她揪掉了一个花瓣。
在完成此等杰作后,她正准备开始揪这些花的第二朵花瓣,似乎这样做才能打消她的焦虑。
至于前一个受害者,已经被她全薅秃了,亮黄色花瓣洒落一地。
四年后的蒙甜已经亭亭玉立,其个头虽在1米6就止住,但那微凸且恰到好处的胸脯,加上匀称又暗藏曲线的身材,让她此时充满青春活力。
再配上她那本就精致的面容。
若不是蒙甜经常口无遮拦,缕缕针对城内游侠,尤其是花月楼。
恐怕如今的她,已经可以与那青吟一路,争一争这甫兰城第一美女之名了。
好在府门前传来了的动静打断了她的艺术行为,救下了其余无辜的花朵。
在迎来她期待已久的身影后,蒙甜面露欣喜。
但仅0.1秒后,她又变得严肃,眼眸含怒。
“你这无能游侠又去哪鬼混了?是花月楼是吧?你知道....”
蒙甜话没说完就止住了,因为她看见了杨飞背着的岳童。
见到蒙甜没有受伤,杨飞也很高兴,她迅速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的蒙甜直皱眉。
“你是说,你们准备去救我?”
“但结果却变成你们受伤,逃窜,最终变成了如今这番惨样?”
蒙甜扶着额头表示很失望。
“况且我根本没有派人求援过啊?而且,你们能不能有点常识,我如今可是千人将,甲等强者,我如果都脱不了身,你们不是来送死吗?”
“你什么时候晋升甲等的?”杨飞纳闷道。
“额...就上个月。”
蒙甜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故意隐瞒的,并准备在之后给杨飞一个惊吓。
所以他只能怒喝道。
“本小姐天赋异禀!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很!”
“那你为啥刀都丢了?”
“我走的急不行吗?掩护他们撤退我容易吗我?”
蒙甜反驳完,决定不再谈论此事。
“岳童是吧,杨飞说的特殊体质是真的,他的确可以吸收灵力。虽然这不是什么绝密信息,但也还请保密。”
有了蒙甜,及其后背的蒙府担保,岳童总算松了一口气,说起了他的遭遇。
原来在杨飞二人离开后,岳童再不愿与黑衣人缠斗,遂专注于脱身逃离。
他使用的火灶宫秘法虽然强大,但其代价也是巨大的,且有时间限制!,
他最后是拼着反噬的风险,几乎一次性烧完了右半身所有血肉,才得以使出一记重压,将黑衣人拍入了地底。
但之后才是最诡异的一幕。
岳童咽下一口唾沫,继续阐述着。
原来他在逃离数百米后,自己的身躯突然不受控制,开始攻击自己起来。
岳童的左手直接厄住了自己的喉咙,简直差点把自己给掐死。
他是凭着最后所剩无几的灵力,斩掉自己左手后,才逃出生天。
杨飞皱眉,能操控别人身体的能力,他在此世界也是第一次听闻。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
“我因此发现了黑衣人的身份,他是妖的寄生者!”
“事后,他生吃了我的断手,但这就是他大意的地方!他不知道我们火灶宫本就擅长用灵力烹饪,对自己灵力那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第二次见面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因为从他腹中之物,正是我那只断手!”
“你是说他是兵楼的人?”
蒙甜皱眉,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没错,杨飞之前还和他热情聊过,所以我才转而怀疑他。”
“但我还是偏向信任杨飞,所以我决定赌上一把,还好我赌对了。”
“你说的是李仁?还是黄杰?”
“是李仁!”
杨飞先是诧异,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说起来曾经鸦村的异变,李仁的提前逃离,以及恰好提前举行的祭典。
如果从一开始就套入李仁寄生者的身份,那么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鸦村之所以出现巨大变故,根本原因就是某种妖物寄生到了李仁体内,随后上演了一波狸猫换太子,把自己,换成了铁羽鸦。
如此,其幕后真凶的名字也就呼出欲出了,正是杨飞‘冒充’过的鸦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