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颖被姬中恒发配到民宗局,这是一个乏人问津的清冷衙门,但是恰恰,能够“管”得着叶三省要做的事。
拿下古寺山,叶三省甚至主动放弃康养项目,就是存了私心,想给师父在古寺山修个庙。
因为古寺湖这里以前有过寺庙,后来沉入湖底,可以借这个由头,重建古寺,为师父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处。
——百年之期,虽然王道士最后用了钱,暂时还能够住在寺里,终究还是寄居,连曾堂主也知道寻一处栖身之处,叶三省自认有为师父解除后顾之忧的责任。
这就需要傅颖支持了。
叶三省厚着脸皮给蒋尔云打了电话,想请他出面,请傅局长吃个饭,坦承想在古寺山上建庙或者建个道观,蒋尔云笑,说叶兄弟你就是一天到晚不安分,爱发奇想,不过你不用专门安排,我们国庆都不出去凑热闹,所以约了国庆一起吃饭,二号晚上,马局长安排,马局你也熟悉,那就一起过来吧。
转身又给钟正阳打电话,钟主任倒也不问叶三省有何事,说小叶你跟我关系不同,国庆期间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安排,上午我睡觉,下午有可能出去钓鱼有可能麻将,反正晚上一般都会在打麻将,你可以跟我吃宵夜碰个面,或者到时约。
转头又给王道士,高雪皎,齐雍峰他们打了电话,回头一看,一个国庆竟然就排满了。
国庆放假第一天,叶三省跟曹红丽去看婶婶,本来想坐坐就走,晚上他们股东们要聚,结果婶婶的小儿子回来了,亲热*地拉着“姐夫”闲聊,说晚上要陪姐夫好好喝两杯。
叶三省又好气又好笑,婶婶有三个儿子,前面两个都在广东打工,小儿子在省城读大学,国庆放假回来,上次元旦婶婶生日他出去旅游,所以一直没有见过叶三省,这次这么亲热,肯定听说了“姐夫”现在当了官,管着好几十号人,心怀叵测。倒也不好批评,反倒有些佩服现在的学生成熟得早,当然自己在这个年龄也成熟得不晚,笑着说晚上有应酬,等你大学毕业再喝。大学生不依,说我现在已经是成人,为什么要等大学毕业,姐夫有应酬,可以带我参加啊,也算是社会实践。
叶三省不想大学生说话如此有道理,一时无语,转头看曹红丽,曹红丽却在看婶婶,婶婶一脸爱怜地看着大学生,叶三省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那好吧,到时喝酒别太猛。
结果这个告诫根本无效。
晚上在李博的沙陶生态餐馆,大学生显示了社交达人的潜质、雄厚的酒量和勇敢的精神,不停地出击,跟所有人挑战,包括曹红丽的几个闺蜜,结果不到半场就晕倒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叶三省还担心出什么问题,大学生躺了十五分钟就自己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卫生间吐了,然后重振旗鼓,稳稳地坐上桌子继续战斗。
所有人都明白大学生的心情和心理,——他自己也叫了出来,回去要跟同学们好好吹吹,他跟社会各界人士如何喝酒的。叶三省不再制止他,让他放纵,只要能够吐,就不会出太大的事。
转头跟几位股东讨论关系着他们赚钱大业的事,也就是文化东部新城他们的房产开发。
安置房修建不用说,稳当,赚得到一点小钱;文化山房也不用说,形势一片大好,半山腰的几百套房肯定能够卖完,开盘均价以一万元每平米计算,起码能够赚到一点五个亿的帐面利润,重点是下面几幢楼的销售,大家现在都没有底,现在才打地基,预计将来的开盘价在五千五左右,利润能够摸到一个亿,但万一销售不畅,这个利润就很难说了,更怕是因此带来的资金压力,所以叶三省认为,需要在下面几幢楼的销售上做功夫。
然后是另外拿的那块地。大家讨论了很多方案,目前比较倾向于修一幢公寓楼,二十平米左右,里面可以设计客厅兼卧室带厨房卫生间,适合单身青年或者小夫妇,目标人群主要是工业园区那些企业工作的年轻人,当然也包括各乡镇到县城打工的年轻人和买不起套房的家庭。叶三省还建议可以联系一些品牌酒店和连锁酒店,如果他们有意向,可以按照他们的需要进行规划和建筑。当然,万不得已,还是只有老老实实地修建住宅楼,不过那就得面对其它十来个楼盘的正面竞争。
最重要的还是资金问题。
首先是文化山房,当时吕治淮是以招商引资,项目引进的方式入场的,这个项目是要打造新城和文化的文化地标,包括一个文化大剧场,一个公园和一个文化文化研究中心,也可以称为文化的文化产业中心,提升整个文化新城的品质,当然,文化政府方面也有一些要求,比如进场和开发时间,不能破坏整个山体本来面貌和植被,开发面积控制在某个程度和范围,基础设施完全由开发方负责等,最优惠的条件是土地出让这块,只是象征性的收取费用,如果相关部门非要计较,还是能够找出很多问题,但是这次城推会特殊一点,欧阳坚现在跟姬中恒关系也特殊,文化东部新城同样特殊,所以这算是特事特办,也可以说是吕治淮捡了一个大漏,捕捉到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进入文化东部新城的开发,但是无论如何,看似占了大便宜的背后,还是要承担巨额的开发资金压力以及销售压力。
众志公司做为跟吕治淮联合开发一方,表面上是五五占股与分成,实际上是吕治淮投四分之一的开发资金,到时享受五分之一的利润,而且不参与管理与运营,整个文化山房的启动资金六千万已经陆续投了进去,夏敏家的建筑施工队已经全面开动,按照协议,只要基础工程完成,开发方众志公司就要开始按照工程量按月或者按季支付,虽然夏敏也是众志公司的股东,一两次拖一拖没关系,但工程款还是必须要支付的,资金问题必须解决的。
叶三省说在预售之前,估计得有几千万资金的缺口,还不说立即启动另外那块地,私人借贷既麻烦利息又高,我看还是向银行想想办法,我这两天约一下建行那边,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喝了酒又去唱歌,大学生竟然慢慢恢复状态,再次跟大家一杯接一杯地对饮,叶三省坐到袁野身边,交流岳兴的看法,袁野建议,说他老师很正直,可以哪天去拜访一下,叶三省说好。
第二天晚上的酒宴安排在电业局食堂。
说是食堂,不仅包间装修丝毫不逊于外面的酒楼,菜品也很高档,山珍海味,陈年名酒,显示了电业局的财大气粗和马腾的热情。
马腾可能早就接到了蒋尔云的招呼,把傅颖安排在蒋尔云身边,然后再把叶三省安排在傅颖身边,酒喝到一半,蒋尔云说,傅局,小叶想请你帮个忙。
傅颖微微一笑,说我就是说,怎么今晚走了桃花运,一左一右两个帅哥,原来是设了陷阱啊。
叶三省心想,这一桌只怕是你傅局长最爱给人设陷阱吧!笑着把在古寺山重建古寺的想法说了,原因自然不能明说是为了师父,而是借口东部新城发展的需要,丰富文化内涵,傅颖一口道破说,古寺山是你同学和朋友在开发吧?叶局你这是假公济私,叶三省立刻否认,说真的只是为了工作需要出发,至于同学和朋友,当初城推会,招商引资,县里下了任务,我是施展浑身解数,拉了朋友来跳坑,傅局你做过这方面的工作,知道其中的艰辛。
傅颖脸色一黯,说:“几百年的事了,现在是一个不管事的老太婆了,不过也可笑,偏偏不管事还要管到叶局长这事。”
叶三省一时情急,触及到傅颖伤感,心想好歹你也是纵横江城官场的四大名旦,哪有这么脆弱,陪着笑说:”所以要请傅局关照。“
蒋尔云一旁说:”说不定傅局到民宗,就是为了等着给小叶开这个后门。傅局,你有时呢,就是想得太多了,条条大路通罗马,说不定统战这条路,还走得好一些。“
傅颖一怔,明白蒋尔云是说自己这一年多因为姬中恒的“打压”太消沉了,其实可以顺势而为,由民宗局而统战部,将来说不定也能够进入市*委常委,而且现在统战工作越来越重要,什么新阶层啊,权力也在延伸,并不一定非要争取到区县去当方面大员,那个赛道人多又都是精英,个个都有背景。笑道:“大头果然是大头,一语点醒,倒也不错。”
转过头看着叶三省,沉吟着说:“小叶,你这个事,实话说吧,重新修个庙不难,花点钱谁都可以修,可是要批准备案,相当于领个营业执照,那就有难度了,所以我不太赞成你非要这样做。我也不是反对,我有个建议,你听听。”
叶三省坐直一些:“傅局您说。”
傅颖淡淡一笑:“你们文化山房不是要做一个文化文化研究发展中心吗?宗教文化属不属于研究的范畴呢?”
叶三省一怔,反应过来,点头:“这是一个办法,可是,如果能够顺应民情,重建一个寺庙或者道观,广大人民群众还是更喜欢,毕竟研究中心一听就距离他们远了,香火不旺。”
傅颖笑:“你要是做个宗教文化研究中心,我支持就是一句话的事,要修庙修道观,那就不是一句话的事了。”
叶三省怔住,明白这不是傅颖真的表示为难,而是要挟,苦笑着说:“那就请傅局多说几句,这事真的拜托了。”
酒局散场的时候,蒋尔云说他跟叶三省随路,两人上了车,蒋尔云说傅颖有话没说出来,叶三省说我知道,就是不知道傅局想要什么,只要不是违法犯纪,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努力,这事对我个人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做好了,对于那个文化山房的销售,也有很大的帮助。
即使这个时候,他也觉得应该隐瞒王道士。
蒋尔云沉吟一下,你可以向周书记提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傅颖在统战部兼个职。
叶三省一口答应,下了车又去跟周波他们喝酒串场,等待钟正阳的宵夜,坐在包间里听着年轻的男男女女唱歌,思想重新回到刚才蒋尔云的“安排”:
兼职?
自然是统战部副部长。
一般来说,都是统战部副部长兼民宗局局长,没有民宗局局长兼统战部副部长的说法。一般来说,这两个职务都绑在一起,可是姬中恒打发傅颖去民宗局,却不安排她去统战部任职,这就是明显的打压,所以傅颖才会觉得抑郁,但是,以她和周仲荣的关系,尤其是现在的“坚贞不屈”,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要求啊,为什么要借自己之口来提?
而且由蒋尔云来说,自然是蒋尔云早就跟傅颖沟通了,他们这个圈子里都是互相信任的盟友,叶三省才算外人。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与其纠结为什么找他来说,不如想一想到底说不说。
闷了一会,觉得还是应该说,哪怕被傅颖利用。
首先他现在跟姬中恒是众所周知的对立关系,所以这事哪怕再折腾,也不担心市*委书记多记他一道,而且他受王道士养育之恩,一直无从报答,古寺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对蒋尔云有一种奇怪的信任,蒋尔云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有很好的理由。
到了十二点,叶三省告辞,周波问了去处,丢下他的狐朋狗友要跟叶三省前去宵夜,叶三省无法拒绝,只得同行。
到了阿细餐厅的露天餐台,夜风送爽,倒是好时节,叶三省打起精神,跟钟正阳一伙麻友喝了几杯,陪着钟正阳去洗手间时,钟正阳问啥事情,叶三省刚说了岳兴,钟正阳就打断了他,表情古怪地看了他好几秒,然后说这样,明天下午我们约个地方喝喝茶,这里不好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