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叫了出租,到文化水街街口牌坊等着古教授出来,这个时候,正是出租车晚班高*峰,司机很不乐意,叶三省温和地说加十块等候费用,或者二十,司机瞪他一眼,看他不太像霸道的人,冷冷地说等五分钟十元,超过是二十,叶三省点头。
古教授上了车,叶三省因为司机的缘故,也不想现在就问,至到出租车到了临江古镇,一直开到曾堂主的门口停下,叶三省付了费,进门,叶三省才问:“老师跟曾堂主熟悉?”
古教授淡淡地说:“他向我请教过文字方面的学问,但你不能因为孔子问乐于苌弘就认为孔子不如苌弘,曾堂主是个人才。”
迈步进门。
四空堂开业那天叶三省来过,晚上还陪着去游轮吃了饭,石松乔得了杨中指示,仔细考虑后“将计就计,借力打力”,索性拔了一个小院给曾堂主开宗立派,同样把这算成文旅公司的一个引进项目装进整个临江古镇的方案,这样一劳永逸地解决。
进门经过天井就是大堂,两边有厢房,大堂背后还有花厅,当时复原的时候,就完全按照川南民居的典型式样,曾堂主相当满意。
古教授走过天井,曾堂主已经从大堂的太师椅中站起,迎到了滴水檐下,双手合什:“恭候古老师大驾。”
“你这不做一个照璧?”古教授问。
“开门迎客,不拒风云人气。”
曾堂主笑着回答,延请古教授往大堂后面的花厅。
古教授扫一眼大堂,冷笑:“你也太贡高我慢了。大堂至少也该是主客两张椅子,你这么摆一张椅子,别人还以为是聚义厅,就你一个是大哥。”
“古老师指教得是,所以我们后面喝茶。”曾堂主态度依然温和。
三人到后面花厅的功夫茶台坐下,曾堂主亲自做茶。
“怎么想到在这里下个钉子?”古教授问。
“有部分原因是因你这个学生。”曾堂主看着叶三省呵呵一笑,“更主要的原因是不好找地方,我也不想再飘了。”
“这个院子不错,但一年租金也不过二三十万吧?你不是缺这点钱的人。”古教授继续追问。
“钱谁不缺?更缺的是政府的支持。很多时候,有政府的公信力背书,少很多麻烦。”曾堂主耐心而坦白地解释,“你看高道士,不损反增,比以前更热。”
叶三省心里一笑,果然高道士是他们这个圈子的顶流和羡慕对象。陈哲光被双*规后,高道士依然在青城下面的庄园里开门接客,随着时间流逝,他似乎已经安全了,却在信徒眼中,更加神奇,趋之若鹜。
“也看中了文化这块的发展,或者说文化的历史和文化?”古教授又问。
“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曾堂主又看了下叶三省,笑:“你这个学生在文化这几年的发展上,功不可没。”
“那么你对文化现在的旅游开发怎么看?或者说整个江城怎么看?”古教授问。
叶三省恍然,原来古教授是要来跟曾堂主探讨工作啊。不过曾堂主虽然聪明博学,又是历史文化方面的专家,但是要跟旅游开发结合起来,他有这个本事和思考?
曾堂主微微一笑,似乎是看穿了叶三省心思,笑道:“你这个学生,我们叶局长,可能一直把我看成骗子,其实,你看我是骗子,我看他人都是骗子,平民骗小钱,大人物骗崇拜,商人卖产品不是骗?医生治病不是骗?叶局你以后也会骗上司,骗下属,骗同僚,事事皆是如此,不必另眼相看。”
叶三省无语,古教授说:“先别理他,说你的想法。”
“我想现在的‘旅游’这个提法就有一定的问题,这不科学,不体系,什么旅游六要素就更有争议了,包括前不久的《旅游法》,大家也质疑到底是管旅游,还是管旅游业……”
曾堂主出语惊人,叶三省还没反应过来,古教授就打断了他:“这个放我们以后讨论。今晚具体到文化和江城。”
曾堂主叹了口气:“目前看来,江城旅游形势大好,不仅是文化的宝来山艺术村,临江古镇,文化水街和可以规划的云顶古寨,牌坊街这些,都有可能打造成闻名的景点,还有义双的一山一湖,岳兴的文庙武庙白云山等,云阳区的天华沟土匪窝关帝庙报恩寺这些,也有竞争力,甚至包括我们叶局主构想的泰和山庄民宿群,都不错,但是,这里面都埋藏着一个巨大的方向性的错误,那就是,旅游开发基本是由政府主导,兜底,而不是商业行为,市场行为。”
古教授点头:“但是让别人投资,花投资人的钱,也是个辛苦活,首先你得说个故事,说服投资人,然后在合作的过程中尊重对方的权益,互相配合,最后还有收益分配问题,只有一个环节不对,就可能崩。因为双方其实是不对等的,而且目前,你觉得江城和文化的环境,有这个环境吗?”
曾堂主不答,笑着继续说:“叶局是参与者,像艺术家村,水街这些,我可以用一个现在流行的词来形容:网红。网红产品有它一定的规律,而且很多都是一到两年的周期,如果不能继续补充内容,保持和升级,那肯定完蛋。”
叶三省吓了一跳,心想曾堂主是不是又要施展江湖话术,先恐吓一下再收钱?
“还有呢?”古教授又问。
“古老师你们这两天也在讨论吧?我个人认为,这个光搞一些历史元素远远不够,不管是已经做了的文化水街,还是可能要做的云顶古寨这些。加入所谓的文化元素也不够。这里的‘文化’是指历史沉淀下来的一些东西,而且现在全世界大家都在搞,后发制人,就得有点后发优势,就得从更多的角度去考虑如何旅游开发。”
“你有什么想法?”
“多的没有,至少有一点。”曾堂主微微一笑,“影视。”
叶三省再次吓了一跳:曾堂主莫不是鬼魂?
他刚刚才向杨中建议做个影视项目来整体拉动和提升整个文化乃至江城的旅游吸引力,同时又能够讨好欧阳坚、姬中恒、导演夫妇、卢加加等各种神仙,现在却被曾堂主一口叫破,一瞬间,他想是不是杨中向欧阳坚反映了,欧阳坚正有此意,或者觉得这是个好项目,再通过曾堂主来反哺,促成?
可是,真没有这个必要啊。
自己肯定是要把这个项目报上去的,欧阳坚不会做这种无用无聊的事,那么,还真是曾堂主自己构想的?
“拍个影视作品?前几年这种形式还热,现在能有效果?”古教授质疑。
“我个人认为,目前还是有效的,而且从长远来看,价值更大,有长尾效益。”曾堂主认真地说,“如果用心做一个影视项目,投入足够,可以立刻提高知名度,把一些影视场景植入景区中,成为热点,影视和旅游互相促进,互相融合,相得益彰,立竿见影。比如我所知的《熊出没》与方特园区联合,效果就很好。说远点,还有迪士尼。你想想,环球,迪士尼我们认知不仅是一个旅游景点,还是一个全球知名的影视制作公司。”
“可以试试,但影视项目一定要选好,要与一些知名、成熟的影视公司合作。”古教授说。
“我们可以设想,A投资方,B运营方,C引流及影视方。最后由C兜底。如果达不到市场目标,由C接盘,只能这样。”
“迪士尼的乐园节奏和影视更新节奏完全不一样。迪士尼乐园的节奏比我们中国景区的节奏还要慢多了。一般来说,影视公司的持续性不够,是致命的弱点。”
“所以我非常不同意大的景区太慢了,过时了,一定要更新很快的观点。轻的东西,小的产品应景跟一跟就好了。”
“影视内容的更新比景区的改变应该更容易,有好的编剧和一帮策划团队就可以。”
“景区相当于一个平台,可以上架不同的内容,甚至,可以内容输出。”
“对,这就是方向。”曾堂主兴高采烈地击桌,“这就是影视圈目前最热的一个词:IP。熊出没,就属于一个IP。”
“但是自己打造IP,成功概率不高,投资大且时间长且不确定。”
“我曾在平遥古城与故宫团队探讨平遥的IP。故宫团队提出的IP是平遥一家人,还有平平和遥遥两个形象,我在会上否定了。第二次,是平遥想做动漫电视连续剧。54集的动漫电视剧,《平遥小镖师》,动漫形像的,我也不赞成。”
“先定义什么是IP吧。张家界的玻璃桥算不算?还是普通意义上的知识版权?”古教授沉思,“或者,我们更多要从传播的角度去琢磨。”
“要注重……IP应服务于场景营销和情感营销。”曾堂主点头,“政府领导的决策仍然是值得肯定,所以我建议古老师接下来的发言多围绕肯定领导的创新思想,拍拍马屁不错。”
“IP要符合场景和情感这两点,应该不错,但我的基本逻辑是从传播的角度,来考虑场景和情感,这是传播的基础,传播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最终还是要为游客的体验服务。”
“其实现在外面都在谈IP,可以说逢文旅必谈IP,谈的云山雾罩,唾沫星子流成河流,汇成海洋,国内成功的案例却屈指可数,说到底,无论你对IP理解的多么的深厚,你的IP在哪里?文化要做IP怎么做?江城要做IP,又该怎么提炼?”
古教授点头:“归根结底,这个东东还是要落地,至少看得见,摸得着,或能够感觉的到。如果文旅出现现象级的情况,是不是可以称之为IP,或者,简单归纳就是人群的向往。”
他停顿了一下:“我个人的理解是带有固定模式的可复制且有一定垄断性独特性的产品或者解决方案。具化一点,比如,我们做的大雁放飞项目是具有IP属性的,但烟花项目是不具备IP属性的。”
“你要是艺术烟花,也可以算ip。”曾堂主争论,“因为你放法有一定的特殊性,或者某个长设的有名的烟花节,就算ip。这个层面的ip带有城市名片的意思。”
叶三省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