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省绷不住,顾惜着小伍可能不适合这样的场合,除了她都是些皮厚的老江湖,做出翻脸地样子逼问汪雨:“汪局,就问你,到底想不想帮小子这个忙?”
汪雨呸:“又不是你的生意。”
“我同学的生意,也就是我的生意。”叶三省用力地把这话真话当比喻,再指高雪皎:“你不理小子就算了,高大记者你面子你……也可以不理,那你还想不想上头版?”
“那就必须帮了。”汪雨立刻转了笑脸。“小子,你应该再拉上我罗老弟嘛。他现在肯定站在你这边。”
“反正我这个同学接下来就赖上你了。”叶三省趁胜追进。
“反正我这个侄女接下来也赖上你了。”汪雨毫不示弱。
小伍低下了头,脸肯定又红得不像话。
本来下午四人的计划,还想去界溪镇石船湖逛上一圈,结果中午酒喝得太猛,只好找了一个洗脚房休息,然后才由汪雨安排的驾驶员送回江城。
在回程的车上,夏敏不由分说拉了叶三省一起坐了后排说话,叶三省不得不打起精神奉陪,自然说到这次义双的生意,但是夏敏关*注的不是这个水稳生意做不做得成,赚不赚得了钱,而是高云开始介入生意,而且也可能介入水稳生意,与叶三省正面为敌,打一场遭遇仗。
叶三省苦笑,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做生意,就会注意到一山一湖这个项目,江城就这么大,我同学迟早会跟他相遇,这是避不过的。”
突然间心里一痛: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冒险?为什么非要做生意?既然决定了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窝在团*委,做好本职工作,为什么要逞强或者总想抓住什么所以才会跟高云相遇才会惹上目前这个最难缠的对手?
可是几秒钟后,他就反应过来,正是为了以后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在仕途前进,所以现在才需要冒险,希望在经济上有一定保证,——他已经深刻地理解了金钱的重要性,正是因为大学四年的拼搏,这三年他才能够全力以赴在工作上,不会因为单位一点小利而影响心情和行动,不像很多一踏入社会的同龄人,要被很多琐事纠缠。
为了长远的自在与安全,他必须面对此刻的困境和危险。
“那你准备劝说他?或者我应该问,人家凭什么就不可以做生意?近水楼台嘛,凭什么要退让。”
夏敏继续问。
因为有司机在,他们都没有提高云的名字。
“这样说吧,我不是反对他做生意,但我觉得他这种方式不太对。”叶三省沉吟着说:“官*商勾结,权钱交易,这话听起来很庸俗,也会被纪委打击,被法律制裁,但其实,任何国家,资本与权力都是无法切割的。夏总你从小就……接触商业活动,自然明白你父亲的一些商业案例,操作模式,明白这个道理吧?即使我们现在抛开腐*败,行贿这些行为,实际上,我们绝大部分商业行为都跟政治,或者说跟权力密不可分的,比如这个一山一湖开发,首先要得到市上省上的支持才能够推进吧?这就是权力在商业行为中的作用。甚至我们再进一步,周书记的施政理念,这个开发绝对会得到巨大的支持,换了一个书记,支持的力度就不同,结果也可能不同,而对资本的吸引也同样不同了,这也是权力对资本,对某个具体项目的影响。”
“当然,资本也会反过来影响权力。比如以前经常说到某人富可敌国,这样的人,自然也跟权力纠缠极深,甚至他自己就是权臣,比如吕不韦,比如范蠡,比如胡雪岩。包括现在,很多大企业,已经反过来影响到国家层面的政策法规了。”
“但是,权力和资本之间,是有界线的。”
“更重要的,权力的使用,也有界线的。”
“比如拥有权力者,他在做出决策的时候,在不违反原则,条件差不多的时候,是可以照顾一下私心,偏向于自己喜欢的企业,让自己有关系的资本获得项目,这不是说这是一种应该的行为,只是无法界定和批评,因为这种事情只能论迹不论心,只能看结果和事实,这就是我认为权力和权力者能够走得最远的界线,再多迈一步就过红线了。”
“我打个比喻吧,好比你练过武功,你如果通过表演武功来获得收入,那很正常,但是如果你利用武功抢劫,那就过分了。前者是本事,是生意,后者则是犯罪了。”
“你是说……他们是在犯罪?”夏敏问。
“至少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叶三省反问,“你觉得如果生意都这样做,你和你父亲还能够在江城崛起吗?”
夏敏怔了怔,点头。
实际上,她也有些疑惑,反省自己父亲一路走来,是不是有时也依靠武功抢劫?
“那再说说你是如何考虑的,怎么跟他说?你有成熟的想法了吗?”
夏敏再次把话题转回她最关心的问题上。
实际上,她听说叶三省跟高云不对付后,心里也有过一阵忐忑。她特别理解她父亲,一生追求金钱,一生跟权力纠缠,看中叶三省正是看中他未来的前途光明,选择他可以看成一种投资,是为女儿买一个将来的保证,而不是惹来麻烦,尤其是高云这种有背景有前途的麻烦。
“就是找他谈谈。总得看看他的意图是什么,才能还价吧?每个人都有价钱的。高云现在想伸手在生意场上捞一把,说明他有商业意识,有商业意识就能够谈判……没有人会因为仇恨而放弃大把的金钱的。”
叶三省沉吟着说。
他很想像教父一样说,“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可是的确没有教父的实力和底气。
“对,现在是一个谈判时代。”夏敏赞同,“我最讨厌江城那些大哥们,来不来就打打杀杀的。不过现在比前些年好多了。”
叶三省苦笑。
夏敏提到大哥,他自然想到王洪九,这也是压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比起高云来,王洪九的麻烦也不逊色。他迟疑一下,拔打吕治淮的电话,问他在江城不,在的话他想请他吃饭,随便请教。吕治淮在电话中哈哈大笑,说早知道叶兄弟要召唤,他今天就到江城来等着了,他现在在遂州,晚上要跟钟总喝酒,就是钟伟,上次在酒吧里喝过,还有栾总。要不要叶兄弟现在也过来,晚上钟伟把他公司的公关安排两个?
叶三省想起钟伟应该是做建筑那位,样子凶恶,说话粗俗,跟吕治淮很随便,应该关系密切,连忙说现在还在回江城的路上,赶不过去了,等吕总哪天到江城,提前说一声,他真有事请吕总帮忙。吕治淮立刻说,那你得叫我哥。叶三省叫吕哥,吕治淮说遂州那边也有点事,比较麻烦,他现在正跟那个……你知道的,抢人,就是争夺关系,等他把遂州的关系理顺了,搁平了就马上移师江城。争取下周三四吧。叶三省说下周要去省里参加团代会,吕治淮说那到时叶兄弟在哪里他就到哪里,省城还更方便,耍的地方更多。
夏敏知道吕治淮,吕治淮那天专门来向叶三省请教公司内*斗,业务经理背叛的事,夏敏也在场,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向吕总请教?就是高云还是我们这个水稳生意?”
叶三省心念一动,说不定还真可以一揽子解决。笑道:“不是,是我个人的私事。”
叶三省的“私事”就是王洪九。
这是叶三省考虑过后的一个方法,或者暂时只能说是一个途径,一个期待。
因为上次酒吧喝酒时,马享提过,江城两位社会大哥火并,十多年前的事,就是吕治淮解决的,叶三省对于如何“解决”一位社会大哥的麻烦没有心得,希望从吕治淮这里获得经验和指导,最好,吕治淮能够亲自出面,把王洪九“解决”。
他在做市*委大秘的时候,底气十足,从来没有担心过王洪九这些人,那时候,他随时可以暗示纪委的同志,或者直接暗示公安那边的工作人员,对王洪九这样的人做出某种打击,但是现在,他只不过是一位团*委副*书记,没有权力资源,只能调度运筹自己的私人资源。
叶三省“解决”高云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杨中。
这也是最有效的途径。
杨中是非常赏识叶三省的老领导,又是高云的“老大哥”,叶三省和高云一起去临江镇的时候,一起在杨中手下,杨中是最清楚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也应该是江城最能够“说服”高云的人。
周一他给杨中打电话,杨中挂了,短讯说正在开会。中午打回来,问他何事,叶三省问能否当面汇报,杨中说他忙得不得了,欧阳书记不想放弃水城这个构想,现在得到了李放的支持,又增加了信心,一直在做方案,考虑从其它角度切入,这两天他被欧阳坚抓丁,日程排得满满的,随时都可能去江城和省城,让叶三省有事就先说,叶三省老实地说关于高云,杨中叹了口气,你现在在文化,他在义双,怎么又有事?
“第一点,杨县,我要向你汇报的是,高云现在利用职务之便,跟石松乔一起,可能还有其他人准备赚钱,成立公司围攻一山一湖开发做生意,吃相难看,而且嚣张。”
叶三省开门见山地说。
杨中吃了一惊:“你这是向我告状?”
“第二点,我想请杨县找个机会向高云说说,以后放过我吧。我自问从来没有跟他有过冲突,如果我以前某些行为让他感觉不快,我愿意向他赔个不是,请他吃饭,当着他朋友的面说对不起也行。”
杨中呆住,不知道叶三省这个转折什么逻辑,是何用意。
“第三,我不是告状,我是因为我有个同学,就是你见过的,易涛,他以前在林武公司打工,我以前怕惹上林武,劝说过他,所以他现在出来自己做生意,本想去义双参与一山一湖开发,赚点小钱,然后才知道高云在那里得到了朱森的赏识,又有界溪镇的名义,准备霸占能够霸占的生意。我希望高云能够分点给我那个同学做,当然,如果高云不放过我,这生意就无从谈起,高云愿意放过我,这生意也看他的意思,由他说了算。”
“杨县,我要向你汇报的就是这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