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教授笑道:“我还真不敢把你当朋友。”
这话含义丰富,几种解读,叶老板听而不理,转头看着叶三省笑道:“叶副镇长,这次我不会搞错了吧?这瓶酒,专门送给两位明师贤徒。”
叶三省在他这里,吃过很多次饭,叶老板摆过乌龙,曾经以为叶三省是市长马林秘书,送上好酒,结果叶三省说已经离开市府,叶老板立刻变脸,结果叶三省离开市府是真,却是去了市*委,弄得叶老板好生尴尬,这一次,他是打听清楚了,叶三省的的确确到了义双下面一个镇当副镇长,但是,叶老板以上海人的精明,不想再犯错误了,他认为叶副镇长将来肯定前途广大,值得用一瓶洋酒来稳定关系,这还有点烧冷灶的意思。——叶副镇长,我可是在你“发配”的时候,依然笑脸相迎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古教授在学校内古板方正,出来却是从容变通,完全两种风格。
“欢迎叶老板来我们义双投资,在我们界溪镇开一个最美酒楼,我全程服务。”叶三省也跟着客套一句。
一桌教授都是江城师院这次跟古教授合作的教授,其中也有洋酒爱好者,古教授开了洋酒,各取所需要,招呼入座,讨论了一会他们正在进行的课题,古教授说了叶三省目前正在做的工作,请大家帮忙。
一个副镇长,不在这些教授眼中,他们是做学术的,学院里的行政工作人员,向来被他们卑视,不过要请教旅游开发,教授们倒也不甘落后,纷纷发言,叶三省虚心受教,不时在手机上记些关键词。
酒局散后,叶三省陪古教授回到酒店房间,泡了茶,古教授问他:“最近的感觉如何?”
叶三省坦白地说:“刚开始不太适应,有失落感,现在好多了。又因为有事做,可以冲淡一些这种情绪。不管了,先把事做好,路还长。周书记还专门发了短讯安慰我。”
“周仲荣发不发短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有认识。能上能下,不只是适应于老干部,年轻人更要坦然面对,心态最重要。我对你是有信心的,所以一直不想理你,等你自己想通。”古教授说,“从这个角度来说,周书记给你发短讯并不是好事,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怕你胡思乱想。如果他完全信任你,相信你自己就能够想通很多事情,连短讯都不用发,彼此心灵相通。唉,毕竟你们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是无法建立那种牢固的信任。”
叶三省憷然一惊:还有这种解读?
不得不承认古教授的话很有道理。
“老师认为我那个旅游开发该怎么做?”叶三省转移话题。
“老师也不是全能啊。这个旅游开发,我们学校现在有专业的系,专业的教师,但我看他们也是纸上谈兵,但是呢,能够谈一下兵已经了不起了,有时候,也可以从别人的兵中,受到启发。”古教授沉吟着说,“比如刚才王教授说的旅游开发,要跳出项目来谈项目,旅游开发,包括项目、制度和文化,其实很的道理。单纯做项目,是最低级的行为,如果成功,只能说是运气好,或者说是大势所趋。如果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能够保证所有投资者利益的制度,能够激发所有参与者激情和积极性的制度,在这个制度下,做什么项目都有了一个成功的先决条件,这就很好的了。但是在这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文化内涵,或者说这个旅游开发的附加值,甚至可以说这个土壤、人民天然具有文化因子,比如三星堆,随便在那里随便怎么搞,都保证了成功。”
叶三省默然,再次承认古教授说得有理。
他能够在宝来山成功,真的就是王教授古教授说的第一层次,以项目取胜,多少有些运气,占了风气之先。这个项目三年后再做,就不能保证成功了。而泰和山庄,应该是先有了一个好的制度,就是放手让所有以民宿为抓手的投资者,自由发挥,不管你用什么元素,百花齐放,所以能够保证这个旅游开发成功。
“那么,结合我们界溪镇,如何实现项目、制度和文化的结合呢?”叶三省问。
“文化不是说有就有的。我没有去界溪镇,不好回答。不过可以挖掘,也可以赋予,或者跟某种文化进行捆*绑,比如说你那里产酒,就酒文化,产茶,就茶文化,或者客家文化,或者历史文化中的某一点,要不等我忙过了,亲自找几个跑一趟。”
“可以啊,欢迎啊,可是,镇上县上似乎都在等米下锅啊,恨不得马上就做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大干快上,时间真不等人啊。”
叶三省苦恼地说。
的确也是这样。
他回到界溪镇,正想好好研究一下以前的历史文献,这是他的强项和习惯工作作风,可是当天,陈光辉就把叶三省叫到办公室先追问了方案情况,然后召开了界溪镇旅游开发的专项工作会议。
那天请交通局时,陈光辉随口说镇上已经成立了工作小组,叶三省是组长,可是这次专项工作会议,陈光辉当仁不让地担任组长,然后从镇长黎京万开始,七八位跟这个工作相关的镇党委班子成员都担任副组长,张彪等数位工作人员是小组成员,几乎囊括了整个镇政府一半的人员,叶三省一看自己在七八位副组长中,排位末尾,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得不承认这可能就是基层工作的某种缩影。
叶三省老实地汇报了他最近的工作,包括私人召集相关人员开诸葛亮会,包括向林运祥请教,向古教授等人请教等等,承诺这周一定先拿一个草案出来。
散了会回到办公室,心里很是沮丧。
就像那些明知道会输的比赛,做为运动员却不得不上场。
宋炼过来,关心地问他:“遇到困难了?”
叶三省也不隐瞒,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可是你得有钱有材料有人啊,不是光凭一个策划方案就能够变出实实在在的项目来,吸引人家投资,那也得你能够击中投资人的心,诱骗他乖乖地入縠啊。”
宋炼说:“你不是已经做了一个方案吗?今天怎么不拿出来?”
叶三省推了一下桌上那个先前的方案,苦笑:“我自己都不满意,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这也只能骗骗自己,骗骗县上,周书记那里绝对就过不了,怎么好拿出去招商引资。”
宋炼拿起方案:“我先去复印一份。你继续做。其实,你也不要想一步登天,一步到位,能够先骗县上也好啊。至少立项,县里也好向市上交待。”
叶三省笑:“对,我就没有反应过来。宋镇长政治站位很高啊,一下就想到了这一点。”
宋炼得意地笑:“叶镇长,你是真的只知道做事,有些时候,还是得一边拉车一边抬头看路。”
拿着方案得意地去了。
叶三省更增烦恼。
居然被一个小女生教导。古教授和王道士早就教导过他,后来尹先发,杨中,谷陵都对他算是极力指点,他也不是不明白先得搞一个方案,得到县上支持,然后再一步步往前推,慢慢圈钱,可是,归根到底,还是得把这个方案做扎实啊,不然最后“骗”的人越多,招摇的层面越高,反噬越厉害。
夏敏打电话来,说终于把溶洞的事搞定了。
叶三省问:“怎么拖了这么久?这不是你作风啊。”
夏敏笑:“谌总也是聪明人,我没有说租溶洞来干什么,他就猜到了,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泰和山庄也入股,要么就是高价,我自然不同意,想吊他一下,就去了雅州那边走了一趟,看看春茶,回来他还是不松口,我没有办法,就直接搬你出来,说叶镇长在商藏中有一股,这下他倒好,立刻同意了,要价低,只坚持入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是商藏,是溶洞的酒。”
叶三省愕然。这算是假戏真做?夏敏随口撒谎居然是真相。问:“那不太麻烦了吧?商藏是一个整体,酒单独算……算了,你自己去算吧,反正跟我无关。”
挂了电话并不因为解决了溶洞而快乐,反倒多了一个担忧:夏敏这样做,会不会在某个时候对自己产生意外的影响?
这个时候,一个对他产生意外影响的小会,在江城市*委组织部部长袁守志的办公室召开。
下午市*委党校的陈校长到袁守志这里汇报工作,其中一项是关于这一期干部培训班的考虑,一共有三个班同时开班:青干班、科干班、县干班。
袁守志兼了市*委党校的校长,日常工作由常务副校长陈校长负责,一般不过问,但是重要工作,还是要听取袁守志的指示。
两人一项一项地研究,袁守志同意陈校长请聂作家去做一个讲座,说这也是给我们的干部开一个窗口,不过讲座内容要事先审核把关。
突然间心念一动,把副部长任勇召来,说我记得上前年公考的同志,因为事多,没有做公务员入职培训,你看看他们那一批,有哪些已经被提拔成为副科级干部的同志,可以放到这期青干班。
任勇说好,当即就报出高云、辛珊珊、叶三省和韩中华四人的名字。
不是这位副部长记忆超群,是因为他刚好研究了这个名单,准备让高云参加,现在袁守志指示,他也不放过卖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