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由紫莲引着进来。
梁宁儿认得,那小丫头是彩衣,是她母亲屋里的女使。
“彩衣,怎么是你?”
梁宁儿颇为惊讶,平常母亲的女使连府门都很少出去,怎么今日却进得来宫了?
彩衣低着头跪在地上,“夫人不好了,小姐您快回府里看看吧。”
梁宁儿只觉耳边一声轰鸣,仿佛天都要塌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相府里赶,脸上早已被吓得没了表情,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就连下马车时腿都是软的。
梁宁儿不是个承受能力差的人,可唯独与她相依为命的冯氏,是她的软肋。
进了门,府里管家早已等在院中。
“皇贵妃娘娘,相爷在书房等您。”
梁宁儿沉着脸无视管家的话,略过他就要往后院去。
“娘娘莫要担心,冯姨娘无事,是相爷要见您。”
梁宁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管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是梁铣将自己骗回府的托词。
她瞪向彩衣,只见彩衣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彩衣,我母亲到底有没有事?”
彩衣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回答的声音带着哭腔,“皇贵妃娘娘息怒,夫人她无事,是相爷要奴婢跟您那样说的。”
是啊,若不是梁铣,彩衣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吧,想必她也是被逼的。
梁宁儿消了怒气,是自己对母亲的关心乱了阵脚。
“你起来吧,先回去照顾母亲。”
说罢她便径直往书房去。
梁宁儿进了书房,梁铣正坐在矮蒲团上煮茶,像是等候多时的样子。
他面前茶几上已斟好了一杯热茶,小炉子上烧开的水冒着白气,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梁宁儿带着愠色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梁铣对面的矮座上。
“父亲有事便说事,何必拿我母亲来哄骗我!”
梁铣悠哉地将自己的茶一饮而尽,又慢吞吞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然后傲慢地开口道:
“你母亲有事无事,可是取决于你啊。”
梁宁儿翻了个白眼,一听这话茬便知道她的这位老父亲是又要作妖啊。
“父亲有事相求就不妨直说,这样将我骗回府中又威胁我,就不怕适得其反吗?”
梁铣瞪了梁宁儿一眼,看得出他对梁宁儿对自己漠视的态度不满极了。
“婉儿的婚事,你去跟皇上说说,求个赐婚的圣旨吧。”
果然和梁婉儿有关。
梁宁儿哼笑一声,语气越发的不耐烦。
“梁婉儿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去说!”
“要不是你那日挑拨了安亲王与我梁家的关系,现在萧章视我为眼中钉,我能用得着你?”
梁宁儿满不在乎道:“既然人家老王爷看不上你那就另择他家,怎么,梁婉儿还非萧世子不嫁了?”
梁铣有些烦躁了,他口气强硬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梁宁儿嗤笑一声,露出轻蔑的表情。
“父亲不愿说,那我来说。”
“原本梁婉儿的婚事安亲王府若是不情不愿的,即使梁婉儿再哭闹父亲也不会强求,可如今看来是有了不得不联姻的理由。”
梁铣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他黑着脸瞥向梁宁儿。
梁宁儿却是一脸轻松的表情,有种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看笑话的意味。
“我来猜一猜,会不会是梁婉儿不守女德,已和萧成锦生米煮成熟饭……”
梁铣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可梁宁儿还在继续。
“她不会是已有了身孕吧!”
一看自己女儿的丑事被道破了,梁铣气得浑身发抖,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一时恼羞成怒。
他将水杯拍在茶几上,愤然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梁宁儿,似乎干了有辱家门之事的人是梁宁儿似的。
“我只问你帮还是不帮!”
“父亲怕皇上怀疑你有结交权贵的嫌疑,为了你女儿的幸福,便让我这个‘宠妃’替你开口,可同样是你的女儿,父亲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梁铣不屑地看着梁宁儿。
“你如今都是皇贵妃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不能做的。”
梁宁儿一颗心寒如冰窟,她就不该对梁铣抱有期待。
十数年了,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父爱,难道还能指望他现在突然转变吗。
梁宁儿也来了脾气,她拍案而起,“我不帮又能怎么样!”
梁铣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毒辣,“你若不答应,那冯氏那个贱人便看不到明日的日头了。”
梁宁儿心脏被气得生疼,脑袋也有一瞬的眩晕,人真果真是能被气死的。
她怒视着梁铣,咬牙切齿道:“你敢动我母亲一根手指试试!”
“梁宁儿,我没在同你商量,你也不要怀疑我行事的手段,你若要拿你母亲的命来赌,那我们试试便试试!”
梁铣神情得意,似是已将梁宁儿拿捏了一般。
“梁宁儿,比狠,你还是嫩了一些!记住了,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说完撇下梁宁儿离开了书房。
梁宁儿在书房呆立了许久。
他说得对,她还不够狠,她不能拿自己的母亲去赌,她还没有到可以掌控一切的地步。
若自己能做得到不顾一切,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先掐死梁婉儿,然后再跑去梁铣面前观赏他悲痛的样子......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帮一个曾经差点欺负死自己的人得嫁高门,要她去向萧成霁低头!
梁宁儿一腔闷气无处释放,她一脚将地上的茶几踹翻,小茶炉里的炭火滚落了一地,滚烫的开水也浇了她一脚。
离开相府时梁宁儿已收拾掉了一切的不快,她神色自若,将所有心事藏于心中,就好像先前父女俩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回到紫阳宫里,身心俱疲的她只想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
一名小宫女特地给她熬了一碗安神汤。
梁宁儿接过汤碗疑惑地问道:“怎么不是紫莲?”
“紫莲姐姐在小厨房忙着做芙蓉糕,奴婢看娘娘神色有些倦怠,便熬了安神汤来,娘娘吃了好安睡一会儿。”
梁宁儿笑笑,一个宫女都比自己的父亲关心自己,他还算什么狗屁父亲!
她喝尽了碗里的东西,看着那名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蝶。”
梁宁儿点点头,“嗯,是个伶俐的丫头。”
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不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