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常年坐在轮椅上,腿部有疾,但不是完全不能站立,池礼说等他的腿好了,就带他出去玩,谨笑着答应。
那时池礼以为是他的腿不方便,才一直待在研究所,被不允许出去。
再长大一点,池礼察觉到他更像被困在这里,不间断的检查,不自由,一些人对待谨的态度,无意中听到的某些谣言...谨的身上好像有一个又一个谜团。
但是池礼知道谨只是谨,与别人口中的不同。
在谨突然谈起:“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吗?”池礼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池礼:“为什么?”
“秘密,恐怖的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池礼眉头微蹙,不信,但谨却不论如何也不愿意现在告诉他。
后来池礼再回想,那时司谨严提起这件事,大概是希望自己某天能接受真正的他,在这之前,司谨严只是试探,同时希望时间使得他们的关系再贴近一点。
可怖的鱼尾,不寻常的畸形的模样,司谨严不想在池礼眼中看到厌恶,和那些人一样以不平常的目光看他,同时又带着些隐秘的期望,希望池礼能接受他。
·
池礼尝试喝酒后,第一次拿着罐装酒,翻过围墙偷偷找谨。
这段时间池礼被父亲们关在家中不许出去,心情不安郁闷,反倒是因此忽略了最近谨也似有心事的情绪。
他抱着几罐酒,以他们约定的暗号敲响了窗户。
那一天在池礼的记忆中极为的深刻。
他喝得昏沉,聊了什么后来已经全然忘记,只记得谨忽然低沉道:“他们说我是怪物,其实也没错。”
池礼一愣,转头看向他:“什么?”池礼怀疑自己听错了。
池礼视线有些模糊,借着月光,打量着谨,嘟嘟囔囔:“分明长得这么好看...”
他看见谨的耳尖,在月光下,被衬出细小的绒毛,他摸上去,凉凉的,软软的,喃喃:“不是怪物,好看。”
谨眸子一颤,攥紧了池礼的手,却没有拿下来,感受着触碰着他耳尖的滚烫的温度。
许是因为酒精,谨的心脏砰砰直跳,挤满了细密的气泡,一一炸开,良久,才缓慢但决然地道:“那我给你看看这个秘密。”
池礼看到了月光的形状,触摸到了月光的温度,冰冷,漂亮,他描摹着鳞片的形状,感受着掌心下它们的花纹。
鳞片折射着银黑色的光泽,像窗外的月光落在上面。它可以是绸缎,是月光,是银河,唯独不是畸形可怖的模样。
他顺着尾尖摸上去,一片片的鳞在贴近根部时逐渐形状也跟着扩大。
四周寂静无比,只听得见酒精下加速的心跳,以及谨粗重的呼吸声。
池礼眼里有着迷,有惊讶,有爱不释手,唯独没有厌恶和害怕,单纯露骨又直白,全被谨看在眼里,池礼不讨厌,也不会讨厌,在池礼开口前,谨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在于池礼全然的信任,他心中的谨只有漂亮的模样,是朋友,是老师,唯独不会是令人心生畏惧的怪物。
直到摸到那块较大的却明显与周围不同的那块鳞片,池礼的手腕被握住,池礼这才恍然惊醒,抬头看向谨,喃喃道:“鱼尾。”
池礼不出声了,愣愣地看着。
在紧接着的沉默下,谨眼里小心紧张的情绪在扩大,池礼也看到他脸上不知为何产生的隐忍。
池礼从巨大的震惊与迷蒙中清醒过来,握住了谨的手,紧紧地握了握,笑着:“不是怪物,漂亮,很漂亮。”
池礼的话令谨血液涌动的速度都更快,他想以鱼尾缠住池礼,抱紧池礼,以更加亲密的方式,感受他的太阳散发的炙热的温度。
自那后他们有了秘密,池礼时不时就要看谨的尾巴,摸着谨的尾巴尖,爱不释手地打量摩挲。
尾尖可以是锐利的武器,然而在池礼手中,它恢复成最原始的用处,敏感又充满暗示意。
人身鱼尾的少年,肌肤的温度逐渐上升,这个时候,谨已经隐隐能闻到池礼的信息素了。
池礼还不能收放自如,谨贴近了,时常能闻到那阵淡淡的香甜味,于此刻的他而言,无异于是感官上的双重刺激,是火上浇油。
池礼甚至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他一手写作业,一手撸小猫小狗似的摸着、逼迫谨放在他腿上的鱼尾,在夏天的时候,尤其喜欢。
谨终于忍不住攥紧了池礼的手,“别玩了。”
池礼嘴里还含着一根冰棍,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回头看向谨,口齿不清地问:“唔?”
谨眼皮又是一跳,他后牙槽咬紧又松开,道:“摸尾巴尖是求偶的意思,摸了之后就要一辈子负责。”
池礼吓了一跳,抽出冰棍,“真的吗?”
谨点头。
池礼一笑:“那我就负责呗。”
池礼眉头一蹙,想到什么似的,“嗯...负责到你找到对象之前。”
谨的眸子亮了亮又陡然沉下,尾巴变了回去,沉声道:“写作业。不然你今天又要写不完了。”
·
谨比预期中更早地告诉了池礼这个“秘密”,是因为他看到了不久后的事情。
还在幼年时期,谨时常能看到一些未曾发生的画面,再几经试验后,他才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这种行为,是预知。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画面越来越少,最后一次他看见了池礼的死。
完全是凭借遗传下来的本能,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哪些部位坚硬得适合当作武器,哪些部位是脆弱的,需要保护,以及哪些地方极为珍贵,是秘密的存在,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自那后,无数个夜晚,他阖着眼,只是在感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那里有一块鳞片,连接着他所有的血肉,他闭上眼,静下心,能感受到那块鳞所蕴含的强有力的生命力,供给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们连接在一起,血液流淌过那枚鳞片,传送至身体各处令他在受伤后总能以更快地速度恢复,也许还有更多的秘密,但是,因为它,让对于人类来说脆弱无比的心脏,变成了他身上最为坚实的地方。
于是,在预知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发生时,谨选择了合适的时间,哄着池礼,将那块鳞自心脏处割下。
还好池礼能够接受它,看到鳞在池礼的胸口消失,他松了口气。
在贴近池礼心脏的那一瞬间,还未完全从鳞片上消失的感官,触碰到了一个极为柔软的东西。
他知道,那是池礼的心脏,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和池礼的心跳短暂同步。
他感受着池礼的呼吸,血液流动的速度,他们的心脏紧贴在一起。
鳞片彻底和池礼融合在一起,成功后,谨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松懈片刻。
他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池礼。
他希望,或许因为它的存在,可以改变既定的命运,尽管这线希望在未知的将来下,显得极为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