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先是沿着滨海旅游公路走了一段,接着又在蜿蜒的上山坡路上曲折绕了几绕,最后在半山坡处的农家庄园落脚。汪有道下车之后,腿部挨扎的地方仍是隐隐作痛,但抬眼望去,如此秀丽怡人的山涧美景,倒是让自己有点颠倒:“这狗日的孙百顺,吃饭挑地倒是个行家。”
此时孙百顺也刚好从身后赶来,蹦跶小跑两步,来到汪有道跟前,寒暄数句之后,就前面引路,几人来到一间宽敞的人造草房之中,内部摆设宛如一所庭院,山水一应俱全,游鱼飞鸟也是活泛灵动地在游池鸟笼中攒动。
“汪总,您看这景还入您眼不?”崔文彬帮忙沏茶间,问了这么估计已经知答案的问题。
汪有道耳边除却流水潺潺声音作响,就是鸟笼画眉叽叽喳喳的自然之声。点点头后,语气深长地说着:“不错,不错,能够找到这么个地方也是费心了。”
“客气啦,汪总,让你舒心顺心,我也是安心放心了。”孙百顺和崔文彬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孙百顺并不想这么急于搅了汪有道刚刚兴起的雅兴,也就没继续深说下去。
但是汪有道虽说目光一直盯着花草鸟鱼地看看这瞧瞧那的。就在转身背对二人之时,汪有道一股低沉甚感压抑的口气说出:“你俩是不是觉得我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又在成心找茬?”
孙百顺和崔文彬俩人相对一惊,这姓汪的对自己那点小算盘怎么拿捏的如此精准,但即使这汪有道真的会什么读心术,但还得要极力否定着说:“哪有,哪敢,汪总,您这是想歪了,我兄弟俩还是知好歹的,您已经做出了很大让步了,我们那还敢那么揣测您呢。”
“哼!”汪有道冷冰冰说着:“就你俩那鸡肠小心思,实话说吧,这项目先放一放,你俩还真得把具体方案和详细数据重新核对一下,哪怕全天下都知道咱这有假,但起码你得跟项数据逻辑上得对起来吧。”
“重新?还得更详细?”孙百顺诧异地张着嘴巴斗胆质疑着:“这未免难度有点大,毕竟咱这里面就没多少真东西。”
汪有道没有做出回应,径直自己走到圆桌处,自满一杯浓茶,轻轻一抿,这才长舒一口说道:“你说林董亲自过问了,你还拿那一套给他看吗,是他傻还是你傻。我也尽力了,成不成地也就看你们的了。”
崔文彬倒是很有眼力见儿,哪怕汪有道对着茶杯只是轻轻一戳,但他还是俯身弯腰再次沏满,压低语气问着:“汪总,您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就看你要不要赌一把了。”
“什么办法?汪总您尽管说,我兄弟二人肯定竭力去办。”
“据我了解,林董那边前期好像也没有接触过别家公司,但这个项目林董好像还想尽早落实。所以呢,你们也别竭力了,赌一把就是能拖则拖,拖到他没有耐心等下去时,反倒好说了。”
孙百顺像是万难之中抓住了一根保命稻草一般,赶忙喊来服务员好酒好茶好菜招呼上。但孙百顺还是紧绷拉着长脸说着:“但你们该准备的还得准备,哪怕是狗屁不通,哪怕是漏洞百出。至少万一到时候能撇清我的一些责任。”
“是,是,是!汪总,你说咋办我咋办。”孙百顺躬身点头的频率如同失控的打夯机一样,一上一下跳动不停。
夏捷午饭在餐厅随便对付了一些之后,坐在自己座位上,细眯着眼睛瞅着自己藏匿的两个摄像头,颇为得意自己的隐蔽操作,整整一个上午来回走动多人,都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
当天晚上,夏捷回到住处,拿出那一厚摞的汇星广场项目资料,在整个客厅分摆了一地。对于业务生疏的夏捷此时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各项资料,似乎懂一些,但又似乎什么都不懂。再加之一些其他部门的一些业务面上东西,也只能晕圈地盘坐在地板之上,粗略地誊写着一个汇总目录。
稍晚一会,林萌进门,见到整屋铺展开来的各种样式的纸张图纸,胶装资料。先是吃惊一看,接着定睛一亮,直接扔掉挎包,鞋都不脱地直接奔着一个面儿大的图纸跨去。
“汇星广场?你怎么会有汇星的资料?”
“是啊,这些都是汇星广场的。除了多就是乱,有什么惊奇的?”夏捷疲倦地登记着每一项资料,也未曾抬头侧向看着林萌。
“据我所知,汇星方面关于这个项目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吧。”
“哟!”夏捷反倒是觉得奇怪起来:“你一个日报记者,倒是对业外消息挺上心的嘛,你咋就知道人家汇星方面没进展?”
林萌扭扭捏捏地尽可能地快速反驳着:“我……我接触面这么广,又不是什么商业机密,我有啥不知道的。但话说回来了,你公司拿下了这么个大订单了?”
夏捷看着这一地的资料还是一筹莫展:“没有,没有,这些资料是我们那个离任副总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这些资料,顶多算是预案吧。万一哪天真的接到这个项目了,也算是提前有个准备了。”
“其实嘛,哎呀,不说了,说多了头疼。你也别盯着看了,多看一眼公司不多发一分,少看一分还能颐养凝神。”林萌说话间,一声叹息。
夏捷也没太在意林萌言辞之间的吞吞吐吐,反而开起玩笑说着:“真到了那天,林大记者,你必须给我做个专访。题目我都想好了,设计天才夏捷联手青城商业巨擘林光远,再造青城下一个CBD。”
“好,我也盼着那天呢。新闻末尾带上一句青城第一记者林萌报道!”林萌也是很合气氛地调笑一番后,换下鞋子回屋去了。
夏捷忙碌一晚上后,总算把所有的目录捋顺分类誊写出来,一夜昏沉,迷迷糊糊中,就听得手机铃声带着震动,夏捷自以为还是闹铃,朦胧之间看着来电人庄小默。
“喂!不好了不好哥,咱办公室招贼了。”
迷蒙之中的睡眼顷刻间明亮起来,招贼了?夏捷倒不是吃惊着什么贼,而是这几天一直揣测的那条短信,早有的心理准备,让夏捷也未表现出过度的吃惊,只是略有不安地说着:“千万不要破坏现场,我到达之前任何人不许碰办公室的一桌一椅。”说到此,夏捷只是不想别人提前发现隐秘的摄像头。
夏捷也顾不得洗脸刷牙那一套,摸衣服套上鞋子就急匆匆夺门而出。等到达设计部门口时,门前已经熙熙攘攘聚集了很多人,包括设计部自己员工也未敢进入一步。
嘈杂议论之声四起,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是非的来源就是这七嘴八舌地胡乱揣度。
“听说,设计部丢失了最重要的一份图纸,公司的机密算是泄漏了。”
“肯定是他们自己内部,监守自盗。”
“设计部准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被人家报复了。”
夏捷从密密麻麻的人群,吃力地挤到最前排,办公室这一扇玻璃门除去门把锁处,其余地方没有任何撬动损坏的痕迹,玻璃门自带的双排内扣锁已经被撬的七分八裂的,而附件的一条链条锁,也像是被什么锐利器物直接拉扯开。
夏捷叫上关萍萍、庄小默、杨燕赵等人,依次进入,分别查看自己负责的那一块资料,等几人确定无误之后,又依次进入几人。等大家最后确定尚无资料丢失后,大家悬着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谁会这么无聊恶作剧呢?还是另有目的可图?门都撬开了,难不成不该顺点东西离开吗?
查监控!设计部几人在公司保卫处调取监控想探个究竟,但从一楼大厅到本层走廊所有的监控竟然出乎意料地坏掉了,坏得如此蹊跷,也等于告诉人们,这就是内鬼所为,至于内的程度也,那应该说话份量足以让整个安保层面忌惮回避。
从这一点猜想,夏捷觉得撬门而入只是某个未知大阴谋中的小小的第一步,更大的风浪应该马上后继而至。
围观的各部门人群眼看上班时间已到,正准备散去各归各位,但是这后继的风浪好像急不可待地这就朝着设计部狂吹而来。
从走廊尽头,缓缓走来几人,为首的一人手中持有摄像。刚想退去的一些人,以为是报警后的警察现场出警,但直到大家议论纷纷地说着:警察不穿警服吗,这好像不是警察,这不是纪检部的人嘛。
大家确认了纪检部人员的身份之后,为首的一人已经进入夏捷的内间办公室,没有丝毫过问,也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允许,直接在夏捷办公桌的几个抽屉中翻找起来。
靠着夏捷最近的郭云梅毫不客气地上前阻止道:“我说你们几个人呐,好没有素质,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懂,一上来就搜这搜那的,简直就是没有规矩了。”
设计部中与夏捷关系较好的其他几人,正要准备上前阻止,就被刚刚起身让步的夏捷给拦住了。夏捷心里跟明镜儿一样,这是剧本的一部分,我阻不阻拦都不妨碍剧本的发展,既然这样咱就慢慢等着看看底牌到底是什么。
就在大家还在斥责纪检部工作人员如此蛮横无理的时候,纪检部从夏捷抽屉中拿出一个鼓囊牛皮大信封,信封面上赫然几个印刷字体写到:夏经理亲收。然后当着设计部所有人员的面,将信封抖落开来,一沓沓百元大钞带着一抹粉红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哇!操!现场包括围观的其他部门的人们,不由地齐刷惊叹而出,但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地能够猜测到这钱哪来的。
“这,这……钱哪来的?”
“这是铁证啊,逮得正着,根本没法解释了。”
“如此直接的商业贿赂,胆儿真够肥的。”
“这得十来万吧,坐等大瓜吧。”
“……”
人群中最为激动的当属设计部的人员,虽然所谓的铁证在此,但大家还是不相信这是夏捷所为。
庄小默瘦小身躯率先挤到纪检部人员的跟前,拿起一沓钞票,硬生生地塞回到纪检人员手中,语气生硬地说着:“拿着你们的钱,赶紧走,这钱不是我们设计部的,更不是我们夏经理的,但凡你们还有点是非之心,就不要在此故作生事了。”
相比庄小默的莽撞,关萍萍的语气倒是沉稳了许多:“我说几位纪检的同事们,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或者隐情,这钱肯定跟我们夏经理没关系,也希望几位认真核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工作性质赋予地特殊权力,纪检部的工作人员依旧摆着日常那种盛气凌人,爱答不理的欠揍姿态:“我们只认证物,在这么直接明了的证物面前,除了如实交待问题,其余一切行为都算是阻挠对抗调查,事情的严重性,我希望在场诸位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还掂量个球啊,这不明摆着了吗,前脚被撬东西毛儿也没少,后脚毫无察觉地搜出这么一些钞票。如此低劣的嫁祸剧本竟然还有人信?”杨燕赵耐不住气愤,从人群中高声抱怨着。
梁海塔上前打量了几眼这几位纪检人员,阴阳怪调地嘲讽道:“怕是这栽赃构陷的性子也太急了些吧。”
“说的没错,这不明摆着有人故意使坏嫁祸我们夏经理嘛,这么浅显的问题再看不明白,还纪检个锤子!”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带出这么一句话后,新一波的嘈杂纷争又被带起。
此时,手握摄像的那名男子,声色严厉地警告着:“我们这是调查取证环节,请无关人员赶紧离场,更不要发表不当言论,挑唆是非。如若继续闹下去,我们也只能按章程走了。”
直到现在,夏捷才从人群中凑近发话:“都别争了,既然所谓的证据在此,那就按着流程来吧。这么大事,是不是要先汇报给孙总,少了孙总总不成体统吧。”夏捷也很清晰地知道这事跟纪检部的人员没太大关系,最后的黑手很有可能就是孙百顺那王八羔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事情确定之前,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罢,两名纪检人员,已经身列夏捷左右,摆出一副羁押看管态势。
“走吧!”夏捷随后被带离了办公室后,聚集的人群仍未散去,夏捷最后所表现出的沉稳耐性,反而让一些人改口说道:“我觉得不像是冤枉,你看夏捷最后说话那语气,八成是心里没底了。”
纪检的询查室内,一台对焦的摄像机正对着坐在椅子上接受询查的夏捷,夏捷的正对面则坐着俩人,一问一写。
“这钱谁给你的?”
“不知道。”
“这是回扣还是贿赂?”
“不都一样嘛。”
“除了这笔赃款,还有其他的吗?”
“梦里的算不算?”
一连三个问题,夏捷流利戏谑地回答着。
“要不你们用刑,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都可以,实在不行美人计都行。”夏捷看着面前俩人受气的火苗像是立马从头顶窜出,索性再加一把烈火,故作无赖地挑逗着俩人的怒气。
“夏捷!”对面一人已经拍案而起,两眼如同牛蛋一样瞪着夏捷。
双方僵持了几分钟后,夏捷最后说道:“通知孙总开个员工大会吧。我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在会上如实交代,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