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夏捷心神烦乱拖沓地走在人行辅路上,眉头紧锁后又逐渐舒展开来,口中一句:我草!严强这窝边草吃的!严强要是真走,那柱子这工作岂不黄了?许秘书这把年龄虽是依旧白皙美貌,但总之还是大龄产妇了,咋还不抓紧要个孩子?还有那狗日的孙百顺怎么才能让他滚蛋?
一连串的管得着、管不着的问题都在夏捷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夏捷也顺势翻开右手手掌,看着密密麻麻错乱无序的掌心纹路,想起小时候隔壁楼道一位绰号神算子的老爷爷的那句话:这横七竖八的手相,简直就是一个操心的命,不是当大官就是大老板。当时对于这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恭维好话,夏浪潮嗤之以鼻中尴尬赔笑了一下,拉着自己就走开了。而一直盼子成龙的胡秀英则无比欢喜,当天晚上就在自己家炖的一只大肥鹅中,摘出一半给这位神算子送去。
再想想那已经彻底离去的刘晓辰,再纠缠着当下公司这么一档子的鸡飞狗跳琐碎事,夏捷此时觉得,老妈送给神算子的那半只肥鹅倒还不算冤屈。只是,那老头都已经驾鹤西去了不知多少年了,就算现在单图个心理暗示,想找到那位神算子给一个变通之法,也不成了。
变通之法倒是没有想出,不过此时手机接收的一条短信又平添了夏捷的一丝疑虑。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怪异短信:夏捷,你好。这两天办公室定有阴险小人潜入,苟且具体事项不明,建议室内隐蔽安装一套监控,方便取证。
谁?这是谁?夏捷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此人是谁。随即拨打回去,对方手机一阵响铃之后果断挂掉,再次拨打已经是关机状态。
恶作剧?谁会这么无聊地整这么一出。这个阴险小人又是谁呢?孙百顺!是孙百顺?
夏捷立马联想到孙百顺在严强这件事上的灰暗套路,这路数熟,这么一个卑劣的行径也只有孙百顺使得出手。但是,谁又会泄露这么机密的事情给自己呢。眼前一帘浓雾,毫无头绪可言。
但是有一点可以十分肯定,孙百顺要对自己下手了。孙百顺一定在觉得整垮严强有些失算,但整掉我这么小虾米肯定不在话下。既然如此,我这只小虾米就蹦跶蹦跶几下,看看到底是怎么把我整下去的。想到这里,夏捷心头倒是多增几分兴奋。
回到住处,林萌已经坐在沙发上嘻嘻哈哈地刷剧入神,听得开门声后,也只是微微转头乐呵地问候一声:回来了?
夏捷放眼看向沙发、地板、电视柜处,各种包装纸盒、瓶罐碎屑一片狼藉,再看看正在沙发半仰抱着手机左右滚打的林萌,这是什么情况?一向整洁无瑕的林萌今天怎么如此自甘堕落了。
“你是不是想,这个林萌不是爱干净、爱整洁吗,今天这是犯了哪门子病了。”林萌此时稍微坐正放下手机,笑盈盈地问道。
“读心术?你咋知道的。我就是这么想的,说说来,咋回事。”夏捷面对这么一个直白的问题,倒也算是意料之中。
“没啥大事,家里的一大摊子总算捋顺了,心情难得如此舒畅一回,也就堕落这么一次。”林萌说话间,摆出一个礼让座位的手势,催促地补充道:“来,坐这里,一起堕落一次。”
夏捷婉言一拒,指着头顶的几个摄像头说道:“注意点吧,我的林大小姐,如此邋遢,瞧着没,监控都看得真真的。”
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夏捷又想起了几分钟之前的那个短信,随后又在房间的几个角落尽可能地近距离瞅一下。
“我说林萌,你这摄像头在哪买的?”
林萌故作嬉笑:“咋地,你也想按一个,按哪?按卧室?防着我?”
“对,就是防着你,你就说在哪买的吧,我有急用。”
“甭买了,上次我买多了,我这还剩俩呢,全送你了。电视柜下边自己找吧。”
夏捷翻出剩余的两个摄像头后,大体一略安装说明,也算通晓一二,旋即急忙转身,打开房门捎带一句:“谢啦!”
出门打上一辆出租车后,风风火火赶回办公室,经过一番挑选,夏捷在办公桌后的文件柜上安装摆放一个后,又用一盆吊兰稍加掩盖一下。又在办公室门口的饮水机一侧,安装一个。一顿操作下来,夏捷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感觉,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提醒我?想帮我做啥?
而此时的医院高档病房中,一位慈祥可敬的老太太正给倚靠床头的一位病号喂送着参汤,时不时地对着旁边之人说教着:“我说光远,以后跟你爸说话要注意一些分寸,你看这次把你爸气的,好在现在身体逐渐好转过来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连我这当妈的都不原谅你。”
林光远站立一旁,直立垂首,带有些许懊悔口气,回着话:“爸,对不起,之前我不该说那些话,您本来就受凉虚弱,我还这么不懂事地让您生气。”
“哼!”老头一生气干脆直接接过那还有半碗的参汤直接一饮而尽。
林光远相比说话之前的直立身架,现在已经弯腰躬身到老头跟前,一边帮老头揉捏着肩膀颈椎,一边语气温和地分析着:“爸,我也不是故意跟您上犟,您看您,集团交给我也已经打点了有那么几年了,可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事项,不还都经您手嘛,说句不孝的话,爸您的眼光好像有点跟不上当前的发展形势了。而这次汇星广场项目,您还是拿着老眼光去衡量利弊得失,这次我真的有信心可以把集团的商业零售板块搞活起来。您就……”
“别说了,别说了,我说你这孩子,你爸刚恢复过来,你这是嫌他躺的时间不够长啊。”老太太半开玩笑地阻止了爷俩儿的继续谈话,生怕说道敏感点上,俩人再起纷争。
“算了,算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撑几年呢,你爱咋就咋地吧,我是管不了了,我再管下去,非得让你气死。你小子赶紧回去吧,看着你我就心烦。”老头一脸嫌弃地打发掉林光远,末了一句附加一句:“过两天让小豆子过来陪陪我,孩子总比你懂事多了。”
“好的,爸,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老太太一脸抱怨地说着:“你也是的,孩子都认错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就让他自己决策吧,你总不能一辈子看着他吧。”
“你以为我不是这样想的,你看这小子困成啥样了,我再不撵他说上两句,这小子今晚还是不回去。”老头一乐,接着一声叹气说着。
医院停车场处,一辆黑色商务车旁,汪有道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林光远出了电梯后,小步急促跑上前去,诺诺问了一句:“林董,您找我?”
林光远语气冰冷地说着:“听说,中仁那边今天闹了一场内讧。总经理把副总经理给搞下去了?说是什么乱搞男女关系,品德败坏。有这回事吧。”
汪有道相比说话前的身位更放低了一些:“听说了,就是那个前期跟你通过几次话的严强,在集团的审查会上,被孙百顺告发,好像还得等着下周出审查结果。”
“你说这姓孙的,堂堂一个公司老总,不抓紧盯着公司业务扩展,倒是有功夫天天瞅着什么男男女女上床的这些破事,你觉得这样的人靠谱吗?”林光远语气轻蔑地说着,最后还乐呵说着:“这么费劲周转,想要搞掉自己的副手,好像最后还不如意,举报人家严强男女方面的问题好像还不属实。”
汪有道此时恨不得朝着孙百顺的大嘴巴字啪啪抡上几巴掌,但此时孙百顺脖颈之上已经憋臊得通红无语,额头的汗珠已已经从那紧巴的皮肤中渗透而出,最后还是撑着最后的一丝气息说着:“林董,这个孙百顺跟严强确实有些私人恩怨,但这个合作事项也是孙百顺亲自面面俱到抓起的。这个您放心,我把严格把关,要是出现什么差错,您……您就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林光远并没有继续回应,只是轻轻挥手,顺势一跃,上了车后,车门一声亮响关上后,把汪有道只身一人留在了空荡停车场。
汪有道没能听得林光远的继续回应,心中疙瘩一起,一种不详不安的预兆已经初现。看看车辆已然转向驶离而去,这才抬起还有抖动的手指拨通了孙百顺的电话:“姓孙的,你他妈丢不丢人。天天闲得难受,驴大的眼睛只会天天盯着男女裤裆的那些破事。”
“汪总,汪总,这……”孙百顺一头雾水,怯懦地问着。
汪有道也不做过多解释:“合同的事,暂缓了,这次林董有意要插手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
“我不管你跟严强有多深的恩怨,我警告你,中仁只要再有半点负面消息蹦出来,你我这个项目都得玩完。”
“那就依汪总所说,我保证,您指哪我打哪。”孙百顺已知事情不妙,但也不便过问太多,只能殷勤继续献上:“汪总,那小宋,小宋打算下周一,去您那……”
汪有道怒气未消,又涨一波:“还他妈的什么小宋大宋的,都这节骨眼儿上了,还他妈想着女人!”
孙百顺不明所以,被这么一顿臭骂之后,哑口无言,听着电话那头滴滴挂断的声音后,迟迟还是没能搞清,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夏捷满脑疑虑地走出公司,手机铃声像是计算好的时间一样,卡点响起。
“喂,夏捷,有事没事?来永吉巷。”电话那头还是那熟悉的声音。
夏捷几乎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应着:“严总,马上到。”出口倒是利索,只是夏捷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追加了那么一句:“许秘书,不……不对,嫂子也在吗?”
“你小子!应变的倒也快,别啰嗦了。来了就知道了。”夏捷挂断电话的间隙中,一声“我是谁嫂子啊?”娇柔软绵的声音飘然而出。
永吉巷依旧地摊杂乱无章,熙熙攘攘。夏捷沿着仅空余而出的狭窄人行道,往里寸步移动着。此时夏捷散漫的目光被右前方一身粉红清凉运动套装、白皙靓丽的淡雅美女所吸引,进而目光一亮,心中一颤:许秘书!同样是一个马扎坐在方桌前的严强,夏捷愣是连细瞅一眼的间歇都没有,如果非得细瞅一眼,那夏捷也只能自问一句,许秘书种人间尤物、俊美坯子,怎么就落在了严强手中?
“嫂子好!”夏捷走近后,先是对眼看了一下严强后,接着就是一半恭敬一半欣然地问候着许秘书。
“你这称呼,怎么这么别扭。”许秘书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侧目看向严强。
严强顺势一个胳膊从许秘书的后肩绕过,做出一副搂入胸怀的架势说着:“叫嫂子就对了,来来来,你这小叔子快给嫂子磕一个。”
许秘书此时面赤如霞,挣脱严强的搂抱之后,一声抱怨道:“别闹了,没个正形。”
“好好好,听严夫人的,夏捷你也别愣着,扎啤自己倒满,临走之前咱俩喝一场。”伴随着严强爽朗的笑声,夏捷也是很有礼貌地先后给二人倒满之后,再是最后自己的一杯。
夏捷刚想端起酒杯,接着问道:“走之前?你去哪啊?”
“去哪都行,中仁是待不下去了,回集团。还有她,夫唱妇随嘛。”严强没等得夏捷的敬酒,自己倒是闷闷一杯下肚,随后看着许秘书,说出了自己的去意。
夏捷也只好仓促之中,赶忙跟着闷了一杯,一阵冰凉猛然入肚激起几阵打嗝后,夏捷才将气息调匀:“你走了的话,我也干着没劲了,跟孙百顺那狗日的搭伙共事,还不够恶心我的呢。”
“咋的?怕了,怕我走后,孙百顺收拾你?”严强平淡一笑,顺手抓过一把花生米耐味地咀嚼起来。
夏捷一听,像是跟自己赌气一般,接着又是自斟自饮,一杯再次下肚,伴着打嗝一口说出:“我怕他?这就是个没出壳的王八蛋,我能怕他?”
“那你就别走,留在中仁好好干一场,我倒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把他赶走。也算为我出口气了。”严强听后,心中一丝欣慰伴着酒劲翻涌而上。
“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想跟他掰扯掰扯,看谁先把谁耗走。”
许秘书此时,还是那般轻柔语气带出一句话:“这么想就对了嘛,不过在把人家耗完之前,别整到哪天,就像我俩一样,被稀里糊涂地扣上什么帽子,把自己整没了。”
“他有多大帽子,我就有多大脑袋!看我顶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