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下午四点钟,许秘书急匆匆地赶来,手里拿着人事部刚刚提交上来的钱多余的那份辞退申请,很不解地说道:“严总快看看,钱多余提交过来的辞退申请,被辞退人竟然是夏捷。”
“什么?钱多余想辞退夏捷?”严强吃惊且有好奇地接过这份辞职申请,细致地看着辞退理由:偷听商业机密,无故殴打直属上层领导。
“有意思,这么说夏捷把钱多余给揍了?”严强哈哈一笑,向许秘书求证道:“这是真的吗,这么大新闻我咋不知道。”
许秘书颇具关心地回答道:“我说你,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在这屋里待了足足二十四个小时了,你这马上就要与世隔绝了。夏捷这事也是一早从设计部那边传出来的,现在公司已经传遍了,据说钱多余被夏捷揍的是鼻青脸肿,直到现在都没来上班。”
“爽!不管什么原因,揍的真是漂亮!”严强已经疲劳沉重的身子顷刻间如同脚踩浮云,顿感轻松舒适了许多。
许秘书走近很熟练地整理着严强办公桌和茶几上的零零碎碎,顺手拿走严强刚刚换下的一个都已黑领的衬衣,很不乐意地说着:“你看你哪还有个公司老总的样子,简直就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子一样。别忘了晚上六点,换洗好的衬衣和西装都放在衣帽间了,到时候自己换上吧。”
“哦,知道了。”严强顺口敷衍地回答后,还是禁不住这丝快感,拿起手机直接拨通夏捷电话:“喂,夏捷吗,我是严强。”
“严总?我可说好了,今晚我可不陪你熬夜了,说什么我也得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夏捷仓促间接了严强来电后,像是产生应激反应一样,直接把话题提到很有可能在今晚发生的熬夜加班上。
严强哈哈一笑后,扯出沉重严肃的语气说道:“人事部呈交过来的钱多余的辞退申请我看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被辞退了。”
严强本以为这话说出后,电话那头夏捷会语气缓和地向自己示好或者求助,但左右等了十来秒钟,电话那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于是严强大声再次重复一遍后继续说道:“夏捷,听到没,你被辞退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严总,你话还没说完,我哪敢中间打岔,断了你的话,请继续说吧,我听着呢。”
“嘿,这小子,够贼的,你怎么知道我还有话要说,钱多余不是把你辞退了吗,你干脆也别在那待着了,来给我当助理吧。”严强自觉得这是对夏捷莫大的恩宠,嘴角刚刚绽开的自满笑意还未展开,就听得对面电话的一声倔驴般的叫声。
“我可不去你那,天天跟你熬夜我可受不了。再说,我凭什么就得躲着、绕开、屈服这钱王八。既然摊牌了,索性在哪积的恩怨,就在哪了结。”夏捷毫不示弱地在电话那头已经犟上了。
料严强是怎么想,也不曾想能收到这么一个回复,同时也觉得夏捷这家伙在逞强好胜这方面比起当年的自己真是青胜于蓝,断然就是个可造之材,但也是个惹祸能主。想到这里,许秘书已经走近,用手指了指左手腕的手表,示意严强该出门了。
严强赶忙转入正题说道:“夏捷,你跟钱多余的梁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摆平,你现在立马出门下楼,在一楼大厅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喂!去哪啊?”夏捷赶忙在电话追问两句,但是话筒里传来的只剩下嘟嘟的一阵忙音。夏捷心想甭管去哪,总比晚上在公司继续拉磨搬砖强。夏捷简单跟身边几个同事随手招呼一声就外奔而去。
夏捷来到一楼后,一眼就看到停在大厅门口的明晃晃的壮实黑色商务,车门已然早就打开随时恭迎上车之人,而车周也是站满保安,十足的面子已经撑起,依着这阵势就差铺个红地毯了。
在夏捷看来,这跟装大尾巴狼有啥区别,工作嘛,无非都是为了碎银几两,你地位高点,权力多点,工作重要点,薪酬高一点。也就这么几样区别了,至于别的,谁要再故意整得刻意把人分得三六九等了,这他妈的就是病,得治。
趁着严强还未下楼,夏捷紧赶几步来到大厅门口,往车里看了看还是空车无人,又在几个保安的身侧掠过上下打量一番后,走到车前,用手使劲地拍了拍前端的引擎盖后,接着又来一脚蹬踏了几下这宽厚的轮胎。
而这几个站立的保安看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又是拍打又是脚踹的,直接架起夏捷贴着玻璃门就给摁住了,其中一个保安嘴角不怎么干净地说道:“你他妈干嘛的,鬼鬼祟祟地在这瞎转悠什么呢,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吗,就在乱碰。给我老实点!”
夏捷的半张脸已经被死死地压贴在板平的玻璃门上,只有那半边余留出的上下各半个嘴唇上下碰动地说着:“给……给我放开,你丫地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旁边一位面相谦和年龄五十来岁的保安大爷,不知道是怕事闹大还是心存善心,赶忙上前劝和,一边拉着两位还在压制夏捷的保安同事,一边口吻温和地对着夏捷说道:“年轻人,你也是的,这车没招你惹你的,干嘛无端生事,你知道这是谁的车嘛,你就踹,你就打。”
除去半边脸已经紧贴不能动弹以外,夏捷小眼一眯从被压制极限的夹缝中,瞅到身旁的这个保安大爷,口齿不清磕磕碰碰地又冒出几个字:“不就……是严强的车嘛,有啥了不起的。”
话音这边刚落,那边又起:“哎呦,这是咋了,怎么直接被摁这了,早上暴揍钱经理的劲头呢,哈哈……”严强说话间已经来到跟前,略带嘲笑地编排这夏捷,同时示意这几个保安赶忙松手撤去,向几个保安问话道:“怎么回事,干嘛把人给摁这啊?”
刚刚那位替夏捷说话的保安大爷赶忙应对着:“严总,这个年轻人刚才不知道为何缘故,对咱们的车又拍又踹的,我们几个见情况不对,也就出手给暂且制服在这里了。”
夏捷被松开之后,双手托着揉搓已经被摁压出红印的腮帮子、颧骨、嘴角,生怕揉搓稍微慢了半拍,这被挤压的面部就不能复原了。
“是吗?夏捷。”
夏捷也没急着回话,拿过许秘书递交过来的湿巾,慢慢悠悠地擦拭着脸颊,然后看向这几个保安说道:“严总,他们说的没错,车是我拍打。我无非就是看不惯这做派,无非就是不爽,无非不就是拍打了几下车嘛。”
许秘书赶忙过来,站在严强和夏捷中间说道:“有啥不爽的,这车碍你啥事了。”
夏捷弯腰指了指地面后,继续说道:“严总,我觉得这保安工作做得还不到位,这空荡荡的地面怎么也得铺个羊绒红地毯才对,阿富汗进口的那种手中针织纯羊绒的才行。这才是你严总该有的阵势,该有的气派。”
严强从这简单的字里行间,听得夏捷这是嘲讽自己一些类似的官僚做派,面挂彩带瞬间转为黑白胶片,一脸灰暗地走上车去。
而许秘书赶忙做出一个堵嘴的手势后,拉着夏捷就往车上走。当着众保安的面,许秘书深知老板面子盖过天,也就只能赶忙制止夏捷继续说下去。
而站在后面几个眼尖的保安,此时已经认出夏捷来了,细声碎语相互传话道:“他呀,这就是上班第一天逼着严总换电梯的那位。我说换别人也没这个胆呢。”
几人坐上车后,严强表情略有缓和地继续问道:“怎么着,夏捷你是不是觉得,保安往那一站,车门往那一开,数十人就是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等我上车,这个画面很可笑?”
“何止可笑,更可气!”夏捷快速回复道。
许秘书赶忙插话:“你再怎么有话要说,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保安的面,数落严总的不对,老板不要面子的吗?老板不需要在员工面前立威严的吗?更何况严总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
夏捷听着许秘书这无懈可击的灵魂追问,倒是乐了,再往后座打量一下正低头翻阅手机的严强,于是调侃着说:“瞧瞧你这秘书当的,我还没怎么说呢,你这当下属的就这么护上了,万幸钱多余没有你这样的秘书,若是如此,我今天断然不敢揍那畜生。”
噗嗤一声,许秘书难为情地不禁一笑,羞红的脸腮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而夏捷见无人继续搭话,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严强,一阵阴阳怪调地输出:“一个大男人,竟是让女人挡在前面替你说话,换做是我,我都觉得羞臊一番。”
“夏捷,先别说什么女人男人的事,就说刚刚,你是不是对我又有什么不满,是不是又想来一次你那庶民的胜利。”严强从后排座位上微微前起,用手轻拍着夏捷的后脑勺问着。
夏捷用手使劲一撩试图打去严强的手,一脸不服气地回怼道:“严总啊,咱就是一个公司业务上的头儿,咱也是给集团打工的,咱也是一日三餐五谷杂粮的,咱以后出门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简单出行顺畅舒心不好吗,非得整上跟皇上出行一样,两排保安前拥后挤地夹道送行,说句不太好听的跟黑老大出道一样,说句最不好听的打一眼望过去就是出殡那阵仗。”
“出殡?哈哈……”许秘书听着听着,这缺德的比方,不仅不合逻辑,更是把严强好生一顿数落。
严强无奈地看了看还在笑个不停的许秘书,深叹一口气后,慢条斯理地说着:“首先,这个……别笑了,我的许大秘书。这个保安还真不是我刻意这么安排的,人家保安的事我也懒得多管,其次嘛,这个……这个阵势真的那么让人可气嘛,真的这么难看不堪吗,这都整倒出殡上去了。”
“身为公司领导,首要的是在工作业务上摆出是一副老大的样,至于别的,能不装就不装好吗,占用人力不说, 还招人厌烦。”夏捷此时有点飘飘然踩着鼻子上脸的感觉。
严强与许秘书对视一眼后,摇头低声苦笑了一声后,使劲从后排猛然拍打了夏捷肩膀一下后,那双有劲的右手拍在夏捷的肩膀上说道:“好吧,以后听你的。出门不搞这臭架子,不搞这破形式。不仅是我,更得是你们;不仅是现在,以后也得遵从;不仅是我在职在任期间,以后谁来都也得这么执行。”
许秘书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连做出这么几个硬性制度,真是帅爆了,那种不加掩饰的倾慕柔光,让一旁的夏捷都感受到一丝的不适,赶忙用手在许秘书严强晃动几下后说着:“天天见严总,还看不够啊,是不是觉得此刻的严总特爷们儿,实话告诉吧,我也觉得严总刚刚的一番陈词真是爷们儿透顶了。”
“哈哈……”严强大声笑着,身子一松松,结结实实地摔靠在后座上,透过车窗已经可以看到皇冠酒店这条街上独有的霓虹灯柱,一排排地疾驰往车后奔去。
许秘书看了看时间后,收住刚刚泛起的笑容后,冲着夏捷说道:“夏捷,你记住,今天严总要接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你的任务就是倒酒,喝酒。饭桌期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要说。”
“敢情说我就是个顶雷挡酒的呗。”夏捷故意说话嘲笑后排严强的方向说着:“我记住了,酒桌上我的任务就是倒酒喝酒,但是酒桌后,我的任务是不是就是搀扶严总找个休息的地方……”
此话一出,严强突然想起上次喝多酒后,偶遇夏捷夜宿足疗店的事,严强生怕这个夏捷说话说道劲头上,嘴口就不听招呼把话给说秃噜了,赶忙大声呵斥一声打断道:“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这次喝多了,我就算露宿街头你们谁都不要管我。”话音刚落,严强朝着夏捷就是做出一个眨眼咧嘴的暗示动作。
夏捷刚刚冒气的势头,就被严强这么按压下去了,转头继续追问着许秘书:“今天咱们要见个怎样的客户,还特意定在皇冠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这种地方吃一顿饭起码三千起步。”
“所以说,今晚你就冲着好酒喝着,好菜吃着。但有一点,在这酒桌上,严总让你怎么喝你就怎么喝,人家客户如果来了兴致,让你怎么喝,你也得怎么才行。”许秘书如同安排日常工作一样,熟练地说着后续的一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