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候,整个餐厅集中容纳了一百五十人同时就餐。夏捷跟其他同事陆陆续续来到,旁边几个餐桌上,就有人低声讨论着:“就是他,他就是夏捷,听说上午在设计部带着所有员工搞起了什么自由民主反压迫的革命。”
“你操这心干嘛,人家不是齐经理单独招进来的嘛,没有硬关系这金刚钻谁敢揽这么个棘手的瓷器活。”
“不过,我听说他们那个钱经理人品真的不怎么样,就是小人得志。”
“等着瞧吧,这小子刚入职半天,把严总骂了,把自己部门经理顶了,纵使有齐经理撑腰,我看也待不多久就得滚蛋,何况听说齐经理下周就要回集团了。”
“什么?齐经理前后刚来了一周就要回去?敢情在咱们公司他就做了一件事,就是把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给请进来了。”
“都别说了,严总过来了,小点声,安心吃饭。”
夏捷特意将椅子往后拽了一下,伸直脖子、拉长耳朵就是想听听别人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听得自己跟钱经理的什么特别隐晦的关系时,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忍不住一阵憨笑,再这么邪传下去,我还真成了齐经理的私生子了。
庄小默鬼头鬼脑地拍着夏捷的肩膀:“哥,听到没,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把你挂在嘴边说一说,夏捷这两个字都比这入口的鸡腿都香。”
夏捷用筷子拨了拨盘中还剩的半块四喜丸子说:“你哥我现在就是这四喜丸子,是个人都想拨一拨,甭管爱吃不爱吃,拨了之后好像就胃口大增。”
而坐在餐厅一角落里的严强今天好像没什么胃口。
刚刚严强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角落里的一个小包间坐下后,总觉得今天餐厅的声音好像比往常吵闹了一些,每桌人都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
“还是老三样,每样份量减半,没胃口。”钱总对着身后的许秘书,简短吩咐一下。许秘书话不多言,走出包间后直奔后厨。
严强对着自己的专人司机,语速缓慢地说着:“晚上的事情安排的怎样了,就在对面的一香阁吧!下午六点你就去宏业集团接郑维新,我们主动点,估计还尚有转机。”
安排妥当后,严强着手中的一份协议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低声说着:人家基督教徒吃饭前要读读圣经,感谢主赐予食物。而我大体一样,我看着这份协议,感谢合同赐予一切吧。
不一会的功夫,许秘书带来三份半碟份量的小菜放在严强面前。严强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嘴中又是一句:“还是要多了,吃不上。”
许秘书很有眼色地接过严强桌前的那份协议后,自己安静坐在一旁,细嚼慢咽地吃起饭来。
“今天餐厅怎么这么吵,这群人唧唧歪歪都捣鼓啥呢?”严强一口蛋汤刚入胃口,还是禁不住被这吵闹声给打扰着了脑海中的一些思绪。
许秘书放下手中的碗筷,凑近了严强说道:“外面都在讨论那个新入职的夏捷,早上电梯处跟你……”
严强顿生反感:“就这事,这都发酵散播了一上午,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其实,早上那事还是次要,主要的是,这个夏捷早上入职了设计部,刚进设计部据说跟钱多余干了一仗。”许秘书继续说着。
严强一听,放下碗筷,脸上露出半点笑意道:“这有点意思,是挺特别的,继续说,这仗干的怎样?”
许秘书继续说道:“根据他们设计部自己员工说,夏捷愣是把钱多余给气走了,接着就是带着整个部的同事们大喊着什么反对压迫,干他丫的。”
“这年轻人!”严强语气沉重说出这么一句后,慢悠悠地继续喝了半碗汤。
而整个餐桌上周围的几个助理和许秘书,已经从严强的语气中,猜得夏捷这小子要倒霉了。
但接下来,严强的语气突变:“这年轻人,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不错,不错,有点我年轻时的那股倔劲儿。入职第一天不干业务,倒是现在公司内部搞起革命来了。”
许秘书凑近后,弯腰低声说着:“严总,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严强胳膊一摇,直接否定道:“不用提醒,看看这小子到底能搞出怎么个革命来!”
在一众吃饭的人群中,夏捷环视一周后,在一个盖饭窗口的靠边座位上一眼就瞅准了宫壮,这家伙吃了大学四年的食堂盖饭看来还是没有吃够。夏捷移座上前轻声问着:“壮,那个严总到底怎么个来头,你那档案也全,帮我查查啊。”
还未入嘴的几粒米饭还在嘴角挂着,宫壮口齿不清地说着:“你打听他干什么啊。咱们当兵的少惹这些当官的不就行了。”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夏捷一眼轻瞟掠过整个大厅。
“严强,男,38岁,梁州市人,已婚,之前一直是集团人事总监、财务总监、总裁办公室……的助理。至于别的档案也没什么记录了。”宫壮说完,颇感得意地补充道:“别人档案材料咱记不住,总归领导的怎么也得记住一些东西吧。”
“吃你的吧!”夏捷一个谢字都没说,直接将宫壮手边的就饭咸菜盖扣在宫壮手中米饭上,径直离去。
午饭过后,大家稍作午休后,按部就班投入正常的工作。
下午,省会济城,高楼林立的CBD中,集团总部大厦的副总房间中,一壶上等的明前龙井已经沏好,一位五十左右的男子很娴熟地摆弄着茶几上的各类茶具,并且不疾不徐地讲解着各种茶类知识。
而坐在对面的钱多余,一副疲惫姿态,瘫软地依躺在这真皮沙发上,看着这夹带茶香的腾腾白气,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真够可以的,从青城到这,怎么也得近四百公里吧,你这早饭午饭都没吃,连开了四小时的高速,当年带着你全国四处跑业务时也没见你如此卖力啊。”说话间,这位男子给钱多余满上一杯,继续说道:“快解解渴,看把你渴的,昨天在电话上不是告诉你了吗,那事问题不大,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钱多余急忙喝下一口,气息还未喘匀就开口道:“我说孙总,你这心也忒宽了吧,我怎么听说严强晚上要请郑维新吃饭,他这还不死心吗?”
集团副总孙百顺微微一笑,继续给钱多余满上一杯茶后,夹带一丝自信轻松的语气说着:“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说以前这么多次,咱这事干的多漂亮。只要你这设计部员工的奖金不发,哪怕你延迟半年发,财务审计那边就不知道我们这单真正的工作量,具体干多少活,收多少钱不都是我们说的算嘛。”
“只是,这次我觉得跟以往不一样,严强那能力你是知道的,何况他那臭脾气,真是逮着什么一咬到底。”钱多余略显担忧地看着眼前刚沏满的这杯子茶,吞吞吐吐继续说着:“要不这次就算了吧,茶满都会溢出,我们捞的也够多了,也不少这次。”
孙百顺哈哈一笑,起身走到钱多余身旁,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依旧是一副淡定模样说着:“老钱,你要是这么说,你可真就对不起自己的名字了。钱还有满的时候吗?你也不用忌惮这个严强,其青城那边的郑维新你可能不太清楚,他现在比谁都急需要一笔钱。不要我们找他,他也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钱多余一脸疑惑地说着:“怎么?姓郑还有缺钱的时候,他听说这几年可是捞了不少,怎么滴了,不会是得什么病了,拿钱买命吧?”
孙百顺拍了拍自己的身体说道:“ 是得病了,而且一得还是俩。亏得咱这身体不行,行的话,估计我也得卷进去。这个赌,我就没见谁靠赌能发家致富的,我听说他这次足足折进去了两千万。”
“真看不出,这小子胆还真肥,我连一局几百块的麻将都不敢凑,他倒好,一下自己就折进去二千万。”钱多余一脸吃惊地说着,而后接着追问:“那两一个病呢,干什么至于花这么多钱?”
孙百顺绕道钱多余背后,双手捏拿着钱多余的肩膀,轻轻靠近低声说着:“另一个病跟你一样,哈哈……”
此时钱多余略显一点尴尬,难为情地说着:“那……那什么,咱们继续商量一下细节吧。”说完赶紧喝下一杯茶,像是马上能冲淡这尴尬的气氛。
孙百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再接着钱多余的话茬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打听着:“你家那头母老虎最近还是一直盯着你呢?”
“呸,别提这娘们儿,一说起来就闷气。”钱多余气的直接泼掉手中的半杯茶。
孙百顺见状也就不再刺激钱多余,赶紧凑前倒上一杯茶,假装劝慰道:“干嘛生这么大气,你这日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孙百顺可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钱多余已经被夏捷整得五脏六腑气的直打颤。
“孙总,我问你个事,这个齐永泰不好好地在集团待着,非得跑到青城这么小地方掺和什么,去了一周了狗屁事没干一件。”钱多余心想着齐经理葫芦里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得问清楚不可。
孙百顺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说着:“老齐他,向来就是爱管闲事,你也知道他跟董事长的关系,他想做什么,谁还能拦得住,有时候甚至拉着董事长一起干。他到了你那不是狗屁事都没干一件嘛,这不更好嘛,反正下周他就回集团了。”
“别还别说,他狗屁事还真干了一件,人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没经过任何招聘程序,自己做主招聘了青城也不知道哪个二流学校的毕业生。我看其中肯定有猫腻,指不定是他私生子也说不准。”钱多余碍于面子,也就没把夏捷在办公室当面顶撞他的事说出来。
孙百顺挠了挠头,仔细捋了捋他所知的齐经理在公司的所有人际关系,很纳闷道:“没听说这个齐永泰跟谁有什么较好的私交关系啊。不就是破例招了个人嘛,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管?”
“不是,我是说他……”钱多余欲言又止地不知从哪说起,就被孙百顺一把拉起,嚷嚷着别提这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了。
“行了别烦了,今晚就先别急着赶回去了,我做东,咱俩晚上好好喝两杯才行。”孙百顺一直拉着钱多余出了集团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