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傅青岚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无法醒来!
她在梦中无数次呢喃、惊厥都没有苏醒,凌霄瑾在正午的阳光下给她梳洗长发,忽然,听到她低喃了一声:“……子珏。”
她伸出手, 一下子抓住了凌霄瑾的一只袖子。凌霄瑾守在她身边,又惊又喜,立即俯身,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
傅青岚却并未清醒, 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手仍然抓着他不放,似乎在做梦,嘀嘀咕咕道:“……你……别走……”
凌霄瑾微微一怔, 柔声道:“我不走。”
听罢,傅青岚又沉沉睡去。她像是放心了一般,手指松开。
凌霄瑾在傅青岚身旁坐了一会儿,见她又一动不动,准备起身,谁知,傅青岚另一只手猛地又抓住了他,抱着他一条手臂不放,喊道:“带我一起走!”
凌霄瑾睁大了眼睛,随即道:“好!”
喊出了这一声后,傅青岚像是把自己喊醒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双眼,眸子从朦朦胧胧到一片清晰明朗,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像拽着救命稻草、水中浮木一般抱着凌霄瑾。
她立即撤手,往后仰了下去,向下的力量使她惊慌地“啊”了一声,皱起了眉,之后才感觉到并不疼,倒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就算跌落也仍然靠在枕头上,哪里就磕碰着了?真是娇气!
凌霄瑾本来还有些不敢相信,看到她这一举动,霎时欣喜若狂。
傅青岚近日以来偶有动静,他都习惯了,他知道傅青岚指不定哪天就会醒来,本以为刚才只是和往常一样偶尔说一两句梦话,没想到就真的等到了她睁开眼睛。
这一天,他等了七年!
七年,他每一天都在期盼着傅青岚能睁开眼睛,这天他只是如常的给她梳洗,没想到她真的苏醒过来了。凌霄瑾大喜过望,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听到她尖叫一声,以为她撞到了头,伸手去扶,道:“撞到头了?”
傅青岚双眼一弯,两只桃花眼挤出两轮好看的半月,笑道:“嘿嘿!没事!”
凌霄瑾将她的头搂过来,仔细检查一番,除了头发有些许凌乱,并无其他。又以为是她的伤口被撕扯到了,准备掀开她的衣襟,吓得傅青岚赶紧双臂抱前,“你做什么?”
这时凌霄瑾才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有多不妥,遂手忙脚乱将手缩了回去,“抱,抱歉!我以为你伤口疼了。”
傅青岚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道:“不疼!”
凌霄瑾一把将她搂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他终于意识到傅青岚是真的醒了,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给她包扎上药了,有些难过又有些高兴,总之高兴还是大过了难过的!其实他也知道,那些伤口都被他养了七年,早就愈合了,怎么还会撕扯,只是他心中着急,所有可能让傅青岚疼痛的地方,他都想一一排查清楚而已。
傅青岚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好像是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她将下巴搭在凌霄瑾的肩窝里,环顾四周,房间清新雅致,陈设简单却不失高雅,床头是浅灰色的帐幔,旁边摆放了一只纯白色花瓶,里面插了几枝精心修剪过的桃花。
傅青岚觉得有些陌生,不禁问道:“这是哪里?”
凌霄瑾松开手,“桃花坳。”
“桃花坳?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过?”
“是竹贤林最深处的一个居室。”
傅青岚不敢相信,他真的带自己来了竹贤林,过往,她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实现了,“你是说,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姑苏的竹贤林?”
“嗯!”
“我在这躺了多久?”
凌霄瑾扶她起来,“大概有七年了吧!”
傅青岚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躺在凌老头眼皮子底下,他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他后面才知道,会不会疯掉?
傅青岚道:“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我?”
“嗯。”
“真是难为你了!”
凌霄瑾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从今往后,不要再和我说这种见外的话。我们早就私定了终身,不是吗?”
傅青岚被他这一说,似乎才想起两人之前的种种往事。那些年少时说的话,她以为终将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所以从未敢有所期盼,没想到凌霄瑾却记得清清楚楚。她忽然觉得,在这场爱恋中,自己就是个乞食者。从不会主动付出,而是随缘等待别人的赏赐。有就很高兴,没有,也可以得过且过的度过余生。如此想来,这对凌霄瑾好像真的很不公平。
她在心中想了千言万语,都感觉表达不了自己此刻的心情,最后只说道:“这些年,谢谢你!”
凌霄瑾微微皱眉,“刚说了,不要说见外......”
他的话未说完,傅青岚的唇就堵住了他的嘴,随后又轻快地收了回去,她道:“这话,不是见外,是由心的感激和心疼。你必须收下!”
凌霄瑾将脸微微侧过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下偷亲一个绝美的男子,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傅青岚感觉脸有些烫,故意岔开话题道:“哇!窗外真美!我好久都没看到外面的风景了,带我去看看吧!”
“好!”凌霄瑾牵起她的手笑着走出去。
两人携手游走在桃花树下,一片粉色尽收眼底,尺树寸泓,傅青岚数不清有多少根树,但却可以看到每一片绿叶后的风景,每棵树木奇形怪状,又婀娜多姿,别致有趣。风轻轻吹来,一阵花香,一片花瓣就迎面而来。傅青岚闭上眼睛,只感觉神清气爽,此刻世间万物的美好尽数袭来。
凌霄瑾道:“带你看样东西。”
傅青岚睁开眼睛,“什么?”
凌霄瑾用手蒙住她的眼睛,“待会你就知道了!”
他们来到一棵三人粗的桃树下,凌霄瑾松开手指,一把带有龙头鱼身纹的长剑呈现在傅青岚眼前,“怪鱼?”
“嗯!”
“我的剑,还在?!”傅青岚不可置信,她当初明明就扔出去了,那么多人为了争抢它,打得头破血流,此刻,居然还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
凌霄瑾将剑取下来,递给她,“它毕竟跟随了你那么多年,不是想扔就可以随便扔掉的。你那日掉下悬崖后,它就自动封住了。”
傅青岚看着这把剑,怔了怔,须臾,才道:“谢谢。”
握住剑柄,轻轻抽出,雪亮的剑锋之上映出了一双眼睛。傅青岚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一阵,把剑重新插入鞘中,道:“它当真自动封剑了?”
凌霄瑾也握住了怪鱼的剑柄,往外拔,纹丝不动。傅青岚叹了口气,拍了拍剑身,心道:“好不容易躲开的祸害,这下难道还要重来一次吗?”
凌霄瑾道:“我已经度化了它身上的邪气,你不会再走火入魔了!现在,它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灵器。”
傅青岚脑海闪过一个人物,心想:“千梦离呢?是她废除了这股力量?这七年里,她到底有没有随着自己死去?”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可是千梦离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凌霄瑾看她出神,问道:“在想什么?”
傅青岚抬头看向他,郑重问道:“你知道,千梦离的存在吗?”
凌霄瑾迟疑片刻,点点头道:“嗯。”
傅青岚想到自己在灵山脚下,独自面对那个丑陋的自己时,就不自觉垂下头去,“你不会觉得我就是个怪物吗?”
“不会!”
傅青岚始终很嫌弃那段时间里的自己,那段日子,自己活得像一个怪物,就是因为经过了那些日子的挣扎,才有了后来的千梦离。可以这么说,千梦离就是她为了安慰自己努力幻想出来的人,这个美丽女子的出现,挽救了当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自己。
她垂头丧气说道:“其实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凌霄瑾注目于她,“我知道。”
“你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
“两个不一样的我。”
“既然都是你,我又何须介意?”
傅青岚笑笑,“也对!能和两个我谈情说爱,你确实应该开心!”
凌霄瑾也被她这话逗笑了。
两人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居室,四下打量,这是一间干净简洁的屋子,光线明亮,书桌一角横放着一只玉箫。
傅青岚道:“这是哪里?”
凌霄瑾道:“柳烟斋。”
傅青岚道:“你把我带到柳烟斋?你二哥的居室?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屋里传来一声:“还需要发现吗?”
屏风背后坐着一个人,身长立挺,白衣束发,面容俊朗,神色温和。
在竹贤林养伤七年,想不被发现确实很难,傅青岚忽然觉得担心这个问题真的很多余,遂绕过屏风去,恭敬道:“子若阿兄,好久不见!”
凌若瓒浅浅笑道:“傅姑娘什么时候醒的?”
“晌午,想着好久没有看到外面的风景了,所以就想四处逛逛。”
凌若瓒望了一眼窗外,“天色不早了,你和子珏在这用饭了再过去。”
傅青岚爽快答应道:“好啊!但是,我担心,凌夫子,会不会突然出现啊?”
凌霄瑾道:“不会,叔父下山了,至少月余之后才会回来。”
傅青岚放下心来,舒展一笑。
凌若瓒道:“久闻傅姑娘是仙莲岛一杰,不知对下棋可有兴趣?”
傅青岚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和谁下过棋,学下棋,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会,反正就一口应承下来,“略有些兴趣,子若阿兄想和我切磋一下吗?”
“可以一试。”
凌霄瑾笑了,“今日,我下厨,你们先聊会!”
傅青岚看着他点点头,“好!我和子若阿兄下会棋。”
看到傅青岚随意自如,凌霄瑾才退了出去。凌若瓒看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弟弟,总算是活过来了!”
“嗯?子珏之前怎么了?也受伤了吗?”
凌若瓒道:“桃花坳的景色如何?”
“很美!比我见过的任何桃花都还要美!”
“桃花坳以前,其实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水畔,旁边的一间居室以前也是荒置了多年。如今看到的模样都是子珏一点一点重新修建的,那片桃花林也是他这七年来一棵一棵栽种的桃树,每一棵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幼苗。”
“难怪!我说怎么那么奇特!”
“傅姑娘,你还是不明白。”
“我需要明白什么?”
凌若瓒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道:“你知道子珏的过去吗?”
傅青岚夹起一颗白子,落下,“嗯~~?!!之前你跟我说过一些,再就没有了!”
“子珏向来不善言谈,遇见你之后才好一些。后来,我看你们两人无话不谈,还以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傅青岚停顿了一下,“关于他,我好像知道的很少!
凌若瓒又落下一子,“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傅青岚注目看着他,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