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左湘怡,正在紫金殿内协助左盈启处理一些内务。
突然,一声声清脆的笛声幽幽传进来,左湘怡心口一颤,“阿爹,是左昂的笛声。”
左盈启有种不好的预感,“走,去看看。”
二人寻着笛声,找到左航恪所在的酒肆,只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靠在一张椅子上,身体摇摇欲坠,好在旁边有傅敬淮扶着,他才没有跌落椅子。左航恪表情痛苦,显然是相当难受。
左湘怡一进门,就扑了上去,蹲在左航恪旁边,带着极为隐忍的哭腔道:“阿弟,左昂,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傅青岚正在焦急地一个个查看其它中毒者,转头,就看到来者是左盈启和左湘怡,她立马迎上去,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些人的中毒经过。提起舞女时,左湘怡大为震惊,她表示从来不知夷陵还有这号人物,左盈启神色有些难看,却没多说什么,便上前查看大家。
傅青岚似乎没有注意到左盈启的神情变化,继续道:“左前辈,湘怡阿姊,你们快救救他们,这些人都了中毒。我们资历尚浅,不知这是什么毒。”
左盈启最后才径直走向左航恪,把了把脉,查看了伤口,便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棕色小瓶子,倒出来一粒黑色药丸。他给左航恪喂了一颗,又将棕色小瓶子递给左湘怡,“拿去,给他们一人吃上一颗。半个时辰后,毒性方能散去。”
傅敬淮看着他那个精致的小棕瓶子,问道:“左前辈,您这是什么药?”
“这是我独家炼制的九转金花丹,可解百毒。”
“敢问前辈,他们中的又是什么毒?”
左盈启轻吐一口气,嘴角上皱纹不自觉的往里收紧了些,“他们中的是落实回,是种常见的慢性毒药,人中毒后会神志不清,浑身无力,最后陷入昏迷。好在毒量不大,他们吃过药,休息半个时辰,就好了。”
傅青岚有些愁眉,“可左昂,看起来还是很难受。”
“嗯,你们帮我扶好他,等我把毒针从他体内逼出来,回去再精心调养几日,便能痊愈。”左盈启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眼下变成这般模样,就算他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心中的担忧仍然在成倍滋生。
不多时,凌霄瑾也回来了。
进门,正好看到左盈启在为左航恪运功逼毒针,地上的其他中毒者也似有缓和。
“凌三公子,回来了!”傅青岚朝他身后看过去,没有其他人跟进来,只见凌霄瑾神情低落,衣诀工整,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那名舞女?没找到?”
凌霄瑾嘴唇微抿,有些遗憾道:“找到了。”
傅青岚一双桃花眼耷拉下来,嘴角努力鼓起一个向上的弧度,十分不解道:“找到了,怎么是这个表情?”
沉默片刻,凌霄瑾才缓缓说道:“当我赶到时,她已经服毒自尽了。”
……
“那,你有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什么证物?”傅青岚问道。
凌霄瑾有些遗憾,摇头不语。
“什么线索都没有,凶手就这样死了?”傅敬淮讶异道。
这时,旁边的左航恪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又狂吐了一口血,一根银针血淋淋的从他胸口掉落下来。随后,他又晕倒过去。左盈启缓缓收手,调息后道:“我儿左昂已经无碍了,我先送他回去。晴香,你和几位小友先留下处理这里的事。此事,等回去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
听到自己爹爹如此说,左湘怡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是,爹爹。”
左盈启走后,倒地的中毒者也渐渐舒缓,症状轻的都自己走出了酒肆。这时,酒铺的老板才缩头缩脑的探出身来。傅敬淮眼睛一斜,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面色凶狠,吼道:“你是店家吧?说,那名舞女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店老板慌忙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也不知啊!”
傅敬淮怒拔佩剑,干净利落的架在他脖子上,恐吓道:“快说,不老实,我就让你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傅敬淮身形较高,一过去,光是身高就压过了店老板一头,加上他凶狠的语气,还带了把剑,那位店老板立刻被他吓得腿脚发软,不自觉就跪了下去,“公子饶命啊!饶命啊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人,是不是你店里的头牌?你竟然跟我说不知?说,你为何要谋害左氏二公子左航恪?”
听此一言,店老板又被吓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道:“我,我,我哪里敢谋害左二公子?我期盼他光顾来小店生意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想着去害他?”
傅敬淮想想他确实没有谋害左航恪的理由,语气稍缓道:“就算你没有理由谋害左氏二公子,那这女子,你敢说不知道?”
见傅敬淮松了口气,店老板才唯唯诺诺道:“实不相瞒,那女子其实是前几日才来的,她说家乡遭逢大旱,自己是逃难过来的。我给了她一口饭吃,之后她就求着我说要留在我这做工。”
“就这样?”傅敬淮摆出一副极为不信任的态度。
“不不不,起初我是不同意的,后来她说她可以表演才艺,能够为小店招揽生意,我看她可怜,又有几分姿色,我才将她留下的。可我哪里会想到,她竟然会毒害各位客人,而且,几位客人也是头一次来小店,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也没有理由去毒害各位呀!”
凌若瓒上前扶起店老板,依旧谦逊温和说道:“别怕,起来吧!你说的没错,那你再给我们说说那名舞女来之后还有何表现?”
“我其实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她只说自己叫欢欢,没有姓氏,父母死的早,便没有给她起名。她来的这几日,酒铺的生意确实比以往好了许多,她生得几分好相貌,舞跳得又好,客人们听说之后,纷纷慕名而来。她平时除了表演才艺,并不和他人过多交流,就连我都没说过几次话,我觉得她能给我带来生意,我自然就放心的相信了她。之前有客人想让她陪饮一杯,我怕她难堪,还帮着得罪了好多客人。谁知道她今天会突然提出撒花陪酒一事,我看着客人们欢呼高兴,我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傅敬淮左思右想,许久之后道:“也就是说,她今日下台陪饮,不是偶然,其实早已经盯上了我们。而我们与那舞女素来无怨,我想不到,谁会是她背后的主使人。”
傅青岚想了想,自顾坐回椅子上,用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左航恪之前跟这名女子结下了什么仇,但是左航恪忘了,今日好不容易等等到他出现,所以就选在今日报复他?”
左湘怡惊恐,立马打断她的猜想,“不可能,我阿弟,打小就跟在我身边,就算下山游玩时我不在他身边,我也会派上几个侍从随他一起下山。若是之前有和别人发生过什么口角纷争,就算他不跟我说,侍从也会悄悄与我汇报。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此类的事情发生。况且我阿弟年纪尚小,秉性单纯,下山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他上哪得罪人去?”
“那就是被仇家盯上了,湘怡阿姊,你想想你们的仇家多吗?”傅青岚说道。
左湘怡转念一想,“仇家?前不久,不是刚得罪了羌无恙吗?难道这么快就派人来暗杀了?”
这时凌若瓒才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眼下他们应该在全力照顾羌无恙,可能没有这么快。但或许有一种可能。”
“什么?”几人的疑惑的目光一同落在凌若瓒身上。
“那名舞女真正要害的人不是左航恪?而是我们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这话让凌霄瑾有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乾坤袋,若有所思道:“她可能是想偷走我的乾坤袋,但是被我发现了,她可能是为了顺利逃走,才使出毒针自救。”
傅青岚道:“那她为什么要偷乾坤袋?而且她并未成功,逃了就算了,为何服毒自尽?”
凌若瓒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幕后主使怕这名帮他做事的舞女泄露自己的秘密,所以这个幕后主使,在此之前,也给这名舞女下了毒。”
傅敬淮道:“那,现在,舞女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了,这个幕后主使就找不出来了。”
傅青岚眼珠一转,嘴角朝右上扬,弯成一个小小的月牙,道:“不,若瓒阿兄刚刚提醒我了。”
凌若瓒上眼睑明显往上抬了一个度,道:“什么?”
“这个幕后主使,要么是我们认识的人,要么是认识我们的人。两者之间,不管是哪一种,只要舞女活着,被我们抓到,他就会有暴露的风险。”傅青岚笃定说道。
傅敬淮拍手赞同,“对啊!如果我们不认识,他又何惧别人泄露信息给我们呢?”
凌若瓒道:“青岚姑娘,你这话也是提醒了我,我们在这个地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所以这个人只能是……”
谈到此处,凌若瓒便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几人心领神会的,看向旁边的左湘怡。
左湘怡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们什么意思?是觉得这个幕后主使在我们左氏?”
几人不语。
左湘怡顺着他们的思路,再次确认道:“而你们认识的人除了我阿弟左昂,剩下就是我,而左昂已经受伤,显然不是他。那么就只有我嫌疑最大了,况且今日我还不在场,所以你们,现在,怀疑这幕后主使人,很有可能是我?”
左湘怡说得诚恳坦荡,丝毫没有心虚和不安。
傅青岚想想觉得也不太可能,“湘怡阿姊,我们是信你的。刚才我们也只是猜测,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人就躲在你们左氏,他和我们的关系未必相熟,但一定是彼此见过面的。”
凌霄瑾悠悠坐下来,喝了口茶,气定神闲道:“罢了,罢了,既然东西没丢,凶手也已经伏诛,我们便就此作罢!”
左湘怡气急败坏,这事如今发生在夷陵,关乎家族荣誉,这事若是传了出来,以后,左氏还怎么在修真界乃至整个江湖上立足?她心急如焚道:“罢了?这事怎么能算了?她有一次,东西没到手,必定还会有第二次,你不怕……”说道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转圜之快,“凌三公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此刻,其他人也突然领悟凌霄瑾的意思。傅青岚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凌子珏,你的意思是留个机会,好引蛇出洞!”
“嗯。”
“只要他还惦记你的乾坤袋,那他就一定会再次出手。”傅青岚十分坚定推演道。
“嗯。”
突然,傅青岚话锋一转,“只是,今日委屈左航恪了,可怜啊!可怜!太可怜了!”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需要左姑娘及各位配合一下。”凌霄瑾淡淡说道。
左湘怡瞪大眼睛道:“什么请求?你说。”
凌霄瑾极为平静说道:“回去后,你先不要与左氏任何一个人提起我们刚才的猜想,以免打草惊蛇。”
左湘怡爽快答应,“好,这个我答应你。”
凌霄瑾再道:“我还没说完。”
“嗯?还有什么?”左湘怡疑惑。
凌霄瑾逐字逐句说道:“我说的任何一个人,也包括左氏家主左前辈,你的阿爹。”
左湘怡有些不解,“这?告诉我阿爹后,不是更好查办么?”
“有劳了。”凌霄瑾不再解释。
“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做。不过,等会我阿爹问起,我们该如何回答?”
“如实回答,但别说我们的猜测,问起,就说人死了,也算是给左航恪报仇了。”凌霄瑾说道。
左湘怡相信凌霄瑾的行事必然有他的道理,故不再多问,“行,我知道了。”
凌霄瑾轻轻抬起浓密的双睫,又看看其他人,用眼神询问他们是否也明白了。凌若瓒点头,傅敬淮也嗯了一声,傅青岚则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调查?总不能守株待兔吧!”
“嗯,就是守株待兔。”凌霄瑾说得随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他既然想要,就必定比谁都着急。而且只要我们表现出大意,无所谓的态度,他就会以为我们放松了警惕,那时候就是他出现的时机。”
“那你,日后,自己要多加小心了。”傅青岚突然有点担心起凌霄瑾的安危。
凌若瓒会心一笑,道:“青岚姑娘放心,还有我在他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