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树间洒在行驶的官道上。
两辆马车才刚刚出了清平镇十里,不远处的歇脚亭里已经等候了一人。
冰清附耳在沐小五说了些话,沐小五这才打起车幔帘子看了出去。
远处的枫叶渐红,凉亭里一身鹅黄长裙的蒙面女子正在喝茶,一旁还站着一个近身伺候的丫头,瞧着有些壮,估摸是个练家子。
沐小五轻声与冰清交代了两句,冰清便挑了车帘跟车夫吩咐了一声。
随着马车渐渐停下,本还在与张妈妈唠嗑的刘氏,这会儿也回过了神。
朝着车窗外张望了一下,这才不解的看向沐小五。
哪知沐小五却是装傻的耸了耸肩,反而朝着张妈妈努了努眉。
张妈妈见状,立刻就朝着刘氏笑道,“老夫人,是我家小姐到了,她也要去京城,这不,正好大伙儿结个伴,也算是有个照应。”
刘氏一听,手往大腿上一拍,说着就要下车去,“竟然是你家小姐,那我可得下去好好谢谢人家,这马车得亏还是人家给送来我们用的!”
沐小五微微一笑,跟着也点了点头,“奶奶说的在理,孙女也是要下去道谢的!”
几人从马车上刚刚下来,便听见另一间马车传来的吵闹声。
刘氏不解,想着要不先过去看看许嬷嬷她们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知却被沐小五给拦下了,“奶奶先去见黄家小姐吧,人家都等了一会儿了,许嬷嬷那边我去看看,若真是身体不适,我给开些药便是!”
刘氏一听,便又放下了心来,由着张妈妈在一旁扶着,先进了凉亭见了黄秋风。
沐小五与凉亭里的黄秋风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朝着许嬷嬷她们的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人才刚走近,如菊便匆忙跳下了马车,也没与沐小五见礼,而是蹲在路边的草丛里疯狂呕吐了起来。
稍稍掀起的车帘里更是飘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沐小五眉头微微一皱,还是强忍着上了马车。
如兰还以为是如菊又上来了,正准备数落她两句,没想到一回头竟是沐小五。
到嘴的话也赶紧吞了下去,连忙就微微起身稍稍行了一礼,“小姐,您怎么过来了?这里腌臜,可千万别污了您的身子!”
沐小五并未搭理如兰,而是看向一旁已经烧迷糊了的许嬷嬷。
此时的许嬷嬷早已烧的糊涂,嘴角不停的溢出口水,还噫噫的说不清话。
沐小五都不用上前给许嬷嬷把脉,便知道许嬷嬷这是之前弄伤的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
虽然许嬷嬷她们没安好心,还一心想给她们祖孙俩下毒,可是到底如今还不能让这个老嬷嬷死了。
人留着总是还有用处的,稍作一想,便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来,“将这里头的药丸化在水里,然后给许嬷嬷服下,她的烧便能退了!”
如兰眼神微闪,一时也不知是接还是不接,她也怕这沐小五给的药不靠谱。
沐小五也难得与她们周旋,将药搁在了一旁的茶几上,便嗤笑了一声道,“不想许嬷嬷死掉,就赶紧让她吃了退烧,等到了驿站,你们自有时间再去请个医师来看!”
如兰见状,连忙就拿起瓷瓶赔笑,“小姐说的哪里话,小姐给的自然是好东西,奴婢只是心里感动,一时才差了神!”
沐小五内心一阵冷笑,你们不过是自己想下毒害人,便也害怕别人给的是毒药。
懒得再与她们多言语,再交待了几句,便下了马车去。
如菊此时已经吐的没了力气,整个人都惨白的很。
朝着沐小五看过来的眼神也很不友好,只是眼眸在瞟到沐小五腰间的香囊时,又低头轻蔑一笑。
沐小五只当看不见,洋洋洒洒的便去了凉亭。
如菊瞧着凉亭里的贵女,并不认识,只知道是这清平镇黄员外家的嫡女,听说也是要去京城的。
这般一想,如菊便心里又有了算计。
这次突然的身体不适,明显就是水土不服引起的,让她遭了这么大罪,如菊心里自然不痛快。
想了想,便上了马车,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了如兰听。
这边凉亭的黄秋风虽然蒙着脸,可是露出的部分,还是能微微看清之前被抓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刘氏似乎与黄秋风挺投缘,两人没说几句,便大笑了起来。
沐小五见奶奶刘氏心情好,她的心情也不错。
上前先给黄秋风探了探脉,这才点头道,“嗯,恢复的不错,只要继续用药,身上的伤痕都会陆续消散的!”
张妈妈在一旁听着,激动的就落了泪,拿起帕子便带着哭腔道,“沐小姐可真是神人了,我家夫人要是知道了,做梦都得笑醒!”
黄秋风听着,心里微微一叹,嘴上却还是带着一丝笑意,“张妈妈放心,母亲那边我已经说过了,等我在京城安排妥当,在将母亲也接到京城来!”
张妈妈一听,立刻就含泪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夫人若是也来京城,奴婢心里也踏实些!”
黄秋风微微点头,继续道,“是,等到时母亲来了,张妈妈在过来我这边,如今便安心跟着刘老夫人,也算是彼此有个照应!”
刘氏爽朗一笑,拉着张妈妈的手就道,“黄小姐放心,张妈妈我喜欢的紧,跟着我也好,还能陪我这个老婆子说些闲话!”
黄秋风轻嗯了一声,随后笑道,“刘老夫人以后还是喊我秋风吧,这样也显得亲热些!”
刘氏连忙点头,“好好好,你瞧着与小五一般大,你若是不嫌弃,以后也跟着小五喊我一声奶奶吧!”
黄秋风一怔,她自小就没有祖母,方才也不过是想与沐小五的关系更亲近些,没想到...
眼眶微湿,一时竟让黄秋风这个平日里霸道蛮横的姑娘不禁落了泪下来。
刘氏见状,还以为是自己唐突了,连忙就摆手说道,“哎呀,丫头可别哭,我就是随口一说,不用喊奶奶的,不用喊!”
沐小五倒是看出了黄秋风的心思,赶紧解释道,“奶奶莫急,秋风姐这是感动的!”
黄秋风微愣,没想到沐小五竟然会帮她解释,还看穿了她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喊她,‘秋风姐!’
一时内心五味杂陈,只觉得一股子暖暖的东西正在填满内心。
黄秋风赶紧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笑着就点了点头道,“小五妹妹说的是,我这是感动的,我打小就没有祖母,一时有些激动!”
说完,也没等刘氏反应,就紧接着起身行礼一礼,温声喊道,“秋风见过奶奶!”
如此规矩的一礼,让刘氏措手不及,只能连忙将黄秋风扶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村里的婆子,哪能让你一个小姐给我行礼!”
黄秋风却是委婉一笑,“使得的,您是小五妹妹的奶奶,这礼您受得起!”
沐小五见黄秋风倒是挺会得了便宜卖乖,便也没说什么,毕竟若是真能与黄秋风为友,便也算是一件好事!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便陆续上了马车。
沐小五还是与刘氏一张马车,便没有与黄秋风做一张。
两人如今虽然言和了,可是到底还有些隔阂,要真想坐一块聊天,那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
马车继续行驶,入秋后的风吹的也十分舒服。
三张马车前后行驶,唯有最后许嬷嬷在的一张马车,不时传来咳嗽声。
沐小五也只当没听见,毕竟该给的药她已经给了,至于人家领不领情,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为了赶路,马车便没在歇过,中途饿了也是吃的干粮。
许嬷嬷和两个丫鬟如兰如菊虽然心思不纯。
可是这从京城来的两个车夫却还算老实。
如今他们一人驾了一张马车,只是人虽然老实,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本来冰清是想自己驾车的,可是被沐小五拒绝了。
到底冰清是难民身份,上次从清平镇将马车驾到村子里,还能说是路途短,又赶的慢,糊弄糊弄,便也过去了。
可是这次是走官道,马车不仅要驾的快还得稳,这便不是一个难民身份的丫头能做到的。
为了不让冰清的身份起疑,沐小五便没让冰清驾马车,而是让京城带来的车夫负责了她们的这辆马车。
风渐渐转凉,天色也慢慢黑了起来。
一路马车也赶得更快了些,总算是在夜色更深之前赶到了驿站。
一下马车,刘氏便也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
沐小五已经给刘氏看过,就是头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有些晕车了。
让张妈妈先将刘氏扶进客房休息,自己则与驿站的管使交代了几句。
一直伺候黄秋风的丫鬟直接放了一锭银子在驿站管使手上,说道,“麻烦给两位小姐和老夫人都安排上等客房!”
沐小五见状,眉眼一努,心情大好,这带着黄秋风还是有些好处的,可以跟着蹭吃蹭喝了。
这样一来,倒又多了一个不用许嬷嬷做吃食的借口了!
说起来,这许嬷嬷被如兰安排进楼下的客房后,便再也没出来。
听着冰清打听的情况,竟然是偷偷给驿站的小二塞了银子,让帮忙去请个医师来。
只可惜这驿站最近的也只有个村落,医师没有,倒是有个常给县衙收尸的仵作,村里人看病,都是找他。
如兰一听,瞬间就垮了脸,可是如今许嬷嬷的身子等不得,她又不敢用沐小五的药,她总觉得沐小五的眼神有些看不透,每次都让她心里发慌!
无奈之下,如兰还是一咬牙同意了小二去喊那仵作来看病,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与旁人说了去。
那小二笑着收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个牙印,乐呵的点了点头,便摸鱼跑了出去找仵作去了。
沐小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已经在客房坐了下来。
喝着刚泡的热乎茶水,不禁就摆了摆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还没轮到我出手,她们自己就得把自己玩死!”
冰清站在一旁,也跟着点了点头,“奴婢瞧着,那如兰非要请那仵作过来,怕也是为了自己!”
沐小五微微抬眸,嘴角轻笑,“你是说,那如兰其实是想让那个仵作给自己看病,她是觉得她们突然的水土不服另有猫腻?”
冰清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沐小五却不禁噗呲一笑,“敢情这个如兰才是城府最深的,不过可惜了,我下的毒,没人看的出来!”
对这一点,沐小五十分笃定自己的医术,而冰清也很相信沐小五,只是她信的不是沐小五的医术,而仅仅只是沐小五这个人。
对于现在的冰清而言,沐小五说的任何话,都是对的!
没一会儿,便有人来敲门了。
“沐小姐,我家小姐喊您一起用晚饭!”
冰清得了沐小五的指示,这才开了门。
黄秋风的贴身丫鬟一进来,便给沐小五行了一礼,笑的也十分喜人,“奴婢阿生,见过沐小姐,晚饭已经摆好了,我家小姐命我来请沐小姐一道用饭!”
沐小五一愣,“你说你叫什么?”
丫鬟阿生笑着继续答道,“奴婢叫阿生!”
“阿生?”沐小五如果没记错,之前捉了沐小五去禁地鬼楼,那个黄秋风死了的护卫就叫阿生吧。
没想到黄秋风竟然把这个名字又赐给了现在的丫鬟。
只不过沐小五也没多在意,毕竟这是黄秋风的私事,她也不过是好奇一下,并不会在意这些。
点了点头,沐小五便起身出了客房。
只是丫鬟阿生却没领着去大堂,而是去了黄秋风的屋子。
沐小五不解,只是路上也没多问。
等到进了屋,一看见早已摆满了一桌好菜的晚饭,沐小五眼睛又发起了光。
黄秋风脸上的纱巾已经取了,此时看着沐小五微微一笑,“不会吓到你吧!”
沐小五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会,你什么鬼样子我没见过,这个已经不吓人了!”
听着沐小五似安慰又不似安慰的话,黄秋风也只能一阵苦笑,可不就是见过她最难堪的样子么。
沐小五一坐下,便问道,“我奶她们了,不过来吃吗?”
黄秋风笑着先给沐小五添了一碗肉圆子汤,“奶奶有些吃不下,我让张妈妈端了些八宝粥跟小菜过去。”
沐小五一听,很是惊奇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看着跋扈,心思倒是挺细,多谢啦!”
黄秋风一愣,不好意思的低头,“不用,你是我的恩人,我对你好,都是应该的!”
沐小五其实并不希望黄秋风这般想,可是如今她有执念,这般想与她反而是好事。
沐小五只是笑了笑,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一手端起那碗肉圆子汤喝了一口。
很是满足的咦了一声,随后便开始大口吃肉。
躲在香囊里的娇娘闻着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起来。
黄秋风好奇一看,沐小五更是尴尬的大笑,“哎呀,肚子是真饿了,叫的可真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