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光压着厚重的云层,不冷不热的气候正舒服。
院子里正热闹的吃席,沐小五陪着奶奶刘氏给每桌客人都敬了酒,只是她酒量不济,便只喝了些梨子酒,这还是村长家特意拿出的去年藏酒。
欢欢喜喜的祝福声,告别声,让刘氏一下哭,一下笑。
与刘氏交好的张婆子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刘氏的手也是好一通舍不得。
沐小五见状,便也识趣的让刘氏与她们多说些知心话。
偷摸的离开后,便窜到了一桌客人较少的席面上。
也没找着一副干净的碗筷,直接上手就拿了一个还算热着的糯米珍珠圆子吃了起来。
同样坐在这桌的虎子,笑着露出好看的虎牙,将自己还未用过的碗筷推到了沐小五跟前。
他今日心思重,压根就吃不下。
沐小五见状,抬眸眨巴眨巴双眼,墨色眼眸似乎闪着星光,弯弯的嘴角带出月牙的笑,“虎子,还是你够兄弟!”
说完,便提起筷子大口朵颐起来。
好吃的盐焗鸡,红烧刁子鱼,还有一道沐小五最爱的萝卜干炒肉,里面放了油泼辣子炒的,再加上一把新鲜的蒜叶,特别下饭。
沐小五一口塞满了一块粉蒸肉,砸吧砸吧的嚼着,小脸吃的鼓鼓的。
虎子在一旁看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
不远处的李婶看着这副场景,不禁便自怨的叹了口气,这都是她作的孽啊!
众人正热闹的吃着饭,孩童端着碗,吃着糯糯的甜丝八宝饭,到处跑来跑去。
一个个子大些的孩童,急冲冲的就跑了进来,嘴角还沾着染了红的糯米饭。
进了院子就大声吆喝道,“小五姐,你家丫鬟驾大马车回来啦!”
一声孩童音落,后头也跟着几个小孩一同起了哄,“丫鬟驾大马车咯!丫鬟驾大马车咯!”
闹哄哄的一阵喧哗,众人便见到冰清果真驾着一副华丽的马车来到了家门口。
众人都隔着院子开始观望,似乎都在瞧这马车里到底坐了什么贵人。
随着马车停稳,冰清利索的跳下马车,马车里才缓缓下来一位衣着还算不错的妇人。
众人瞧着,一时都齐张张的看向刘氏和沐小五。
只是刘氏自己也是一头懵,又喝了些果酒,这会儿脸上也晕起了红,一时精神也有些不济。
许嬷嬷顺势就将人扶着坐了下来。
沐小五嘴里还啃着一个鸡爪,见众人都看了过来,连忙快速的将嘴里的鸡骨头给理干净吐了出来。
手上还带着油了,一时也找不见帕子,便胡乱的在一旁的草垛上抹了抹。
这才笑着朝冰清走去,一出了院子,还没先张嘴说话。
那妇人便在冰清的眼色下,赶忙给沐小五行礼,“奴婢张妈妈,见过沐小姐!”
沐小五笑着抬手赶紧将人扶了起来,问道,“你家小姐如何?症状可好了些?”
一说起这个,张妈妈便红了眼,很是感激的点了点头,“托沐小姐的福,我家小姐如今已经好多了,身上的脓也消了不少,也不再溃烂了!”
张妈妈本就是黄秋风母亲的贴身丫鬟,之前黄秋风因为父亲挑唆的缘故,连带着对母亲及跟前的人都不怎么待见。
如今倒是走的亲近了起来,说起来还是眼前这沐小五的功劳,昨儿个夜里黄秋风一阵雷厉风行的处理了家中的刁奴,更是打断了要去通风报信的管家的腿。
一阵管束下来,如今整个黄宅都以黄秋风为尊了。
张妈妈得了夫人和小姐的指示,自然是尽心要为沐小五做事的。
听张妈妈说完,沐小五也跟着点了点头,“那就好,只要继续用我送去的药膏,不日你家小姐的皮肤便会恢复如初!”
张妈妈一听,更是感激的要给沐小五磕头。
不远处的其他人听了,便想到这是沐小五又救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有个好事的汉子瞥了那马车上的黄字,忽地便大叫了一声,“这是黄家的马车,小五不会是将那个躺在床上,浑身溃烂的黄小姐给救好了吧!”
一阵惊呼,让众人都跟着吃了惊。
这村子里多多少少也有人常往清平镇去做买卖,黄家小姐这隐秘早被传的人尽皆知了。
当时都说这黄小姐怕是活不了了,好好的一张脸更是烂的灌脓冒血水,说的可吓人了。
如今竟然被沐小五给治好了!
张妈妈也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见状便赶紧道,“我家小姐本想给沐小姐送些金银,可是听说您马上也要去京城了,这一路奔波很是辛苦,便特意给您送了这架马车来!”
众人一听,更是羡慕的紧。
先不说这马车瞧着就华丽,单说这马车的车厢就比之前京城许嬷嬷坐的那张还要大上一倍。
瞧着就是上好的黄花梨木,上面的柱子上还刻着花骨朵似的细纹。
还有那马车顶,好大一个芙蓉莲花,铜制的花瓣片片薄如蝉翼,轻轻一阵风一吹,便清幽的转动了起来,很是好看。
再看这马车檐下的流苏,藕色的锦缎做的车幔,配着同色的流苏,看着就富贵大气。
最让人艳羡的还是这两匹肤色通体黝黑的骏马,毛光水亮的,一看就是宝马。
刘氏这时也在许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瞧着这个马车,虽说喜欢,可是却不愿收下。
一把拉着张妈妈的手便说道,“去跟你家小姐说,这马车太贵重了,我家收不得!”
张妈妈似乎有些为难,特别是看了刘氏身后的许嬷嬷一眼后,更是好生劝道,“老夫人宽心,不过一架马车,那抵得过我家小姐的命,当初我们也是花了重金悬赏医治的,这本就是沐小姐应得的。”
说完,张妈妈又笑着回看了沐小五一眼。
沐小五嘴角一笑,觉着这个张妈妈还算机灵,便也顺着话说道,“是啊,奶奶,这许嬷嬷她们的马车也不够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坐,您说是不是,总不能让许嬷嬷她们坐村里的牛车回京吧!”
语毕,许嬷嬷脸色很是难看,这本就是大夫人的计谋,想着到时马车不够坐,让她们祖孙俩挤着好好吃点苦头。
真是没想到这黄家小姐偏偏就送了一辆马车来,而且瞧着规制比她们那张要大气多了。
本来她们那张原本也是给下人坐的马车,眼下见计划落空,许嬷嬷却也不敢多言声张。
要不然,她真怕这沐小五会让她们几个坐牛车回京。
刘氏还有些犹疑,沐小五便赶紧继续道,“奶奶实在不好意思收下,那等我们到了京城再把这马车送还回去,您看如何?”
这么一听,刘氏便总算点头应下了,“成,那就等回京了,再着人给黄小姐送还回去!”
张妈妈一听,连忙就给刘氏也行了一礼,“不用送还,我家小姐也要去京城,到时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刘氏听着,倒是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路上人多,也能有个伴,好好好,明儿个我们就一块儿出发!”
“是,老夫人若是不嫌弃,便让奴婢也留下吧,正好跟您一车,给您解解乏,要不跟我家小姐一车,奴婢也没个说的上话的。”
听完张妈妈这么一番说辞,刘氏倒是没多心,想着也是一个年纪的人,便笑着点头应下了,拉着张妈妈便进了院子。
张妈妈笑着挤到刘氏身侧,温声道,“奴婢还会些按摩,看您估计是喝多了些,进屋给您揉揉穴,让您也能舒服些!”
听着这话,刘氏就更喜欢张妈妈了,连忙就道,“可别再一口一个奴婢了,叫我刘婶就行!”
张妈妈笑呵呵道,“那可不行,我家小姐与沐小姐是朋友,您又是沐小姐的祖母,奴婢自然一并尊称。”
刘氏见说不过,便也不再纠结,主要是她酒后脑仁确实有些难受。
身后的许嬷嬷倒是想跟着进屋,没曾想那张妈妈竟然直接将人拦在了外面。
沐小五见状,倒是十分满意。
院子的客人也吃的七七八八了,留下如兰如菊招呼,沐小五便领了冰清进屋。
一坐下,沐小五便将偷摸带的一竹筒梨子酒放进了娇娘的窝里。
今日外头有许多好吃的好喝的,可惜娇娘都不能出去吃喝。
娇娘早上本就吃的有些撑,这会儿来了梨子酒,笑呵呵的便抱着酒啄了起来。
沐小五则在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黄秋风让你带什么话了?”
冰清看着一旁的空位有些怔住,却并没有坐下,从怀里掏出信件双手恭敬的递给沐小五,这才道,“黄小姐说,家里的嬷嬷年纪都太大了,这个张妈妈是她母亲跟前的,用着放心!”
沐小五一杯温水下肚,认同的点了点头,“是还不错,对了,这马车是怎么回事?”
冰清赶紧解释,“黄小姐说她也从外面打听了沐家京城来人的事,知道这群嬷嬷丫鬟只坐了一张马车来,便想给小姐出出气!”
沐小五噗呲一笑,“她还挺逗,想的倒是仔细,我本来还想着在村里给她们买张牛车坐的,算了,便宜她们了。”
说完,又自顾的喝了一杯。
瞥到冰清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道,“你有话说?”
冰清眼睛很亮,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奴婢是想说,这许嬷嬷她们坐的马车,在京城应该是给下人坐的。”
沐小五微愣,拿在手里的杯子也一滞,忽地又好笑起来,“看来我还是小瞧她们了,竟然使这么埋汰的手段,怎么?那京城沐家的大夫人想让我们一进京就让人看不起?呵呵...还下人的马车,还丞相夫人了,心眼可真小!”
冰清微微低头,声音很轻,“小姐的父亲是当朝左相,他的背后是皇后!”
沐小五听着这没由来的一句,默默的颔了颔首,眯了眯眼道,“皇后?”
转眼又看向冰清,“你对京城沐家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只知道沐家现任夫人的嫡女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更是京城第一美女,嫡少爷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也是赌市出了名的棒头!”
“棒头?是什么意思?”沐小五不解的问道。
“就是专门待宰被骗的公子哥!”冰清细心的解释道。
沐小五轻呵了一声,瞬间就笑了,不怀好意的摸了摸下巴道,“那看来很好骗啊!”
“是的!”冰清说的很是认真,似乎以后沐小五真的要去骗这沐家的嫡长子,冰清也只会跟在一旁递刀。
沐小五没意思的又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不说他了,你帮着我把这些整理出来吧!”
冰清领命的跟在身后,帮着一起收拾药材。
一下午的忙活,总算将药丸子做完。
略显疲惫的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沐小五这才推开门。
屋外早已没了客人,两个丫鬟跟两个京城来的车夫还在院子里打扫。
天边的云彩也渐渐散了开,露出映红的半截夕阳出来。
橘红的光柔柔的打在院子里,很是祥和。
身后冰清已经背好了一竹篓的药丸。
沐小五轻轻帮冰清颠了颠,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挺沉,要不我们一起抬过去吧!”
哪知冰清只是稍稍一笑,“不重,以前训练比这个重多了!”
闻言,沐小五也只好尴尬一笑,随后便领着冰清准备挨家挨户的给乡亲送药丸。
只是才出了院子没多久,冰清便在沐小五耳边小声说道,“许嬷嬷在厨房做饭。”
沐小五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嗯,我出门时看见了,你别说,这许嬷嬷做的饭菜倒是不错!”
哪知冰清接着轻言轻语道,“她还往锅里加了别的东西!”
没办法,冰清实在是太敏锐,眼角随便轻易一瞟,都能发现一丝端倪。
听完,沐小五眉头微皱,“这些慢性毒药我吃吃倒是无碍,可是我奶的身子可经不得她们这么折腾!”
想了想,沐小五便想了个损招,在冰清耳边嘀咕了几句,便自己接过竹篓,让冰清去忙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