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风带着刺鼻的血腥气吹来。
沐小五身子冷的一抖,双腿跪在地上,犹如待宰的羔羊等待着被发落。
一身黑袍的男子,空洞的俯视着身下的女子。
沉默半晌,才抬起了右手。
很快,两个身穿盔甲的士兵从天而降,半跪在地上等候指令。
“送她去十八层,见阎王!”
“是。”浑厚的声音响起,两个士兵拉着已经吓的惨白的沐小五,咻的就消失在了原地。
被留下的灰狼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它依然撩着牙,想要偷袭那个男人一口,可是那致命的威压,让它始终不得动弹半分。
男人轻蔑的看了地上的灰狼一眼,每走近灰狼一步,灰狼身上就多了一条血痕,灰狼痛苦呻吟,四腿也开始抽搐。
等到男人再离去时,灰狼已经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这个男人一向如此狠,对待擅闯禁地的活物,一向都是不留活口。
在空中飞离的沐小五,被树枝刮得脸生疼,奈何两个士兵速度极快,让她始终无法正常喘息。
心中更是惊惧,那什么送她去十八层,见阎王,这不就是想杀了她么,只是这到底是要带她去哪死啊,难不成是要下油锅!
沐小五眼珠子直转,只想着到底该如何脱身。
飞过一段时间,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山谷,山间寒风刺骨,呼啦啦的风声犹如孩童啼哭!
从一黑乎乎的山洞进去,沐小五便开始头皮发麻。
那洞里冒着绿眼睛的活物,较是月光再淡,也能依稀看清那鲜艳的蛇皮花纹。
吐着的红信子,滑溜溜的触感,都让沐小五整个人精神崩溃。
两个士兵拉着沐小五从容的穿过蛇窝,似乎早已习惯这番场景。
只是毒蛇并不靠近他们,只是猛烈的吐着红信子想要给中间的沐小五一口。
那细细簌簌的声音,让沐小五觉着那群毒蛇似乎在兴奋又可以加餐了。
洞穴里的味道十分难闻,浓郁的腥臭让沐小五只觉得极其反胃。
若不是两个士兵拖着她,只怕她就要就地瘫软下去了。
穿过蛇窝,便清晰可见一条泛着金光的黄金大蟒,极其逼真,其中一个士兵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
本还闭目盘旋的黄金大蟒,忽然睁开了眼睛,是一双红宝石,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就像那个男人的红琉璃眼。
张开的蛇头更是大的可以直接将几人吞进腹中,那獠牙上似乎还滴着绿色的毒液。
沐小五本能的就想后退,可奈何两个士兵拽着她就往里扔。
这一吓,直接将沐小五给吓晕了过去。
两个士兵摇了摇头,只好拖着沐小五走了进去。
等到几人进去,张开的蛇嘴才缓缓闭合,犹如方才那般盘旋闭目。
这黄金大蟒据说是传说中的奇甲老祖所铸,不仅整具蛇身都是黄金打造,里面更是巧夺天工。
不少想来闯禁地的江湖人士,有一些便是为了这黄金大蟒来的,只是都葬身了这蛇窝之口。
至于还有一部分人来禁地,则是为了这黄金大蟒里面的东西,据说是一件可以让人内力大增的至宝,为此有不少势力都虎视眈眈。
若不是鬼军在此镇守,只怕早就被人抢走了。
可是也有传言说,这鬼将军其实是打着替大苏朝皇室守护至宝的旗帜,实则是自己想将至宝占为己有。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天下无敌?
烛火噼里啪啦爆了个响,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
沐小五被呛的打了个喷嚏,转醒过来。
一睁眼,沐小五就谨慎的缩紧了身子,一双墨色瞳仁小心的打量起四周。
屋内有一口锅,里面正煮的沸腾,那刺鼻的药味便是由此传来。
石壁凿的并不光滑,连个窗户也没有。
架子上倒是摆满了各种名贵的药材,还有一色的瓶瓶罐罐。
地上却是铺了一层木地板,沐小五小心的从床上下来,踩了踩,才发现木地板似乎是空心的,再看了看室内的格局。
便猜到这隔空的木地板只怕是为了防止潮湿的,毕竟这屋里药材都名贵的很,要是生潮发霉就可惜了。
仔细的打量了屋内一眼,发现屋里还挂着许多动物的尸骨,看着倒是都可以入药。
沐小五正好奇这是什么地方,正想找个出处离开,忽就听见了木棍击打地面的声音。
听着让人身子一抖,沐小五赶紧谨慎的找个看不见人的地方躲了起来,手里还寻了个趁手的鹿角当武器防身。
随着木棍的声音越来愈近,透过细缝,沐小五才看清是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头,佝偻着背,脸颊瘦的皮包骨。
只见白发老头往那锅里不知又扔了什么东西,忽就窜起了一阵蓝色的火花。
沐小五只觉得很是神奇,正看得入迷,才发现老头又不见了。
等到她四处寻找时,一转头,便见那双凸出的眼球近在咫尺,吓得沐小五啊的一声,就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鹿角也掉到了别处。
沐小五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扔进锅里给煮了。
传言这鬼军都爱吃人肉,今日她怕是难逃一死!
白发老头嫌弃的又看了沐小五一眼,带着一口老痰沙哑道,“阎王我从来只收命,不救命,只做毒,不解毒。”
“阎王?您就是阎王?”沐小五瞪大着眼睛盯着着眼前的老头,嘴角松了口气,原来阎王是个人啊,她还以为是让她死后下地府见的阎王了。
“既然主子说你能解毒,那便试试吧!”
音落,还没等沐小五反应过来,一瓶毒药便被打进了沐小五嘴里,任凭沐小五怎么吐也没法再吐出来。
将沐小五丢到床边,白发老头便去了摇椅处躺着,闭目道,“屋里药材你可自取,若是救不活自己,那也不必活了!”
说完,便不再管沐小五的死活。
毒药一入体内,沐小五便觉五脏都如灼烧,嘴角更是猛烈的咳出血来。
来不及多想,一把解开腰间的布袋,拿出银针便先封住自己身上的几处穴脉。
她得先让毒不扩散,要不然还没等她配好解药,怕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白发老头微微睁眼瞟了一眼,稍稍点了点头,只是若解不出毒,还是得死,对此他并不觉得可惜。
像他们这种恶人,见到死人是稀疏平常,见到活人才是稀奇!
全身穴脉封住,不让毒素蔓延太快,沐小五整个人也才渐渐缓过来些,只是嘴角还是不停的咳出血来。
又咳了几口才停了下来,沐小五从怀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了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忽就想起奶奶来了。
也不知道黄秋风那恶女有没去找奶奶的麻烦,想来是没办法的,毕竟她之前给黄秋风下的异香,也是一种慢性毒,此时黄秋风应该在家里一天天看着自己的脸烂掉吧。
沐小五并没想过对黄秋风下毒手,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要黄秋风不找她的麻烦,她便会偷偷给她解毒,只可惜...黄秋风还是太大意了!
小看了她沐小五,也不是个好惹的善茬!
说到下毒,她其实在那鬼将军靠近他时,也偷偷下了,只是那异香却一点也不香,似乎那毒在他身上并不起作用。
如今她倒是也想给那白发老头下毒,好交换解药,可惜她身上的毒药已经用完,眼下只能靠自己去解毒了。
谷里旭日东升,骄阳似火。
明媚的阳光透过潭水折射到地下宫殿。
这是地下唯一的一条活水,直落而下的潭水犹如殿内的雨帘。
潺潺的水声并不喧哗。
殿内摆设极其简洁,最醒目的便是一张散着寒气的冰床。
一身黑色袍子的男人盘腿坐在上面,一张阴阳脸,此时也渐渐缓和了些,右脸原本很骇人的伤口,也不再渗血。
只是忽然体内气血翻涌,遭不住嘴角逼出一口血来,明明四周温度极低,他却仍旧浑身滚烫,每一寸肌肉都因体内毒发而不断颤动。
全身经脉更是犹如火焰,若不是借助冰床使用内力强制压下去,似乎下一秒就会经脉爆裂而亡。
一炷香后,男人浑身湿黏,墨色的发丝贴在脸颊,使得他格外妖媚。
鼻尖挂着汗珠,薄唇轻喘,温热的气息吐出,体内的炙毒总算被压制了下去。
殿外护卫黑凤听着响动,进了殿内。
熟练的扶着主子进了雨帘后的冷泉,每次毒发完,主子都要去冷泉沐浴。
男人褪尽衣衫,锁骨分明,胸膛健硕,洁白的肌肤犹如皎月,只是身上怖人的伤口却又如鬼畜狰狞,那一刀刀伤口就像是被人生割上去的,每一刀都极其深。
身上的伤口已经数不清新旧,只是每一道都不曾愈合,若不是靠殿内的至宝压制,只怕早就流血身亡。
护卫黑凤小心的将脏衣服清走,又放了一套干净的衣袍在边上,上面还有一块极其晶莹剔透的美玉,上面赫然刻着他的名字——楚枭。
楚,乃是大苏朝的国姓。
冷泉中冒着丝丝寒气,楚枭微微睁眼,睫毛上还挂着一丝雾珠,红色的琉璃眼十分冷离。
薄唇轻启,声音低沉,“那小东西如何?”
护卫黑凤站在一旁,垂头恭敬道,“阎王给她灌了天仙子,她正在自己解毒。”
楚枭转了转手上的骨戒,眼眸微抬,“哼,天仙子是阎王常用的杀人毒药,小东西不可能活过今晚!”
黑凤垂头一怔,道,“主子可是想留她一命?若是想...属下这就去找阎王...”
话还没说完,一滴水珠如锋利的暗器划破了黑凤的肩头,黑凤一身冷汗,赶紧跪下领罪,“属下该死!”
楚枭一个飞身,才刚上岸,身上便已干透,利落的穿好黑袍,赤脚慵懒的踩着白玉石,走到黑凤身前。
“永远不要妄图去揣测我的想法,自行下去领五十鞭笞!”
“是,属下遵命。”黑凤捂着肩头的伤口,生怕滴落了血在这殿内的白玉石地板上。
黑凤离开,很快又有一护卫进来。
黑凰面目露凶,身板高壮,进殿并不多言,恭敬的拿起白玉梳给楚枭梳理一头墨发。
拿起一根寒玉簪子将额前发丝挽于后脑勺,其余发丝垂落腰间。
若是只看左脸,说是举世无双的世间第一美男也不为过,可偏偏他又有着这世间最狰狞可怖的右脸,如孩童啼哭的人脸。
无论谁见了,都会喊声‘怪物’。
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厌恶他,嫌弃他,恨不得拿刀去杀了他。
就连名字里的枭,也是为了时时刻刻告诉他是一个食父,食母的禽兽,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可他并不在乎,他似乎生来就是一个绝情之人,他也从未对任何人心软过,杀伐嗜血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鬼楼,十八层。
两炷香的时间已过,屋内也早已一片狼藉。
沐小五此时的身子犹如无数针扎,找药的手也在不停抽动。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乎下一秒她就真的要去地府见阎王了。
真正的药魔阎王,拿着一把芭蕉扇悠哉的在躺椅上摇啊摇。
似乎对沐小五已经抱了必死的看法,虽然沐小五找到的药材已经大部分都对,可是如今她只剩半炷香的时间,要想全部找到还要再煎服,只怕是不够命去等的。
屋内响着翻箱倒柜的声音,每找到一株合适的药材,沐小五都要先咬一口尝尝,若是不对,只能再找,因为她此时眼睛已经有些模糊,单凭看和闻已经没法确定药性。
阎王的耳朵忽然动了动,立刻就起了身来,恭敬的站在门边。
一阵寒气传来,一身黑袍的楚枭也进了屋。
身后黑凰还端着一把太师椅,楚枭一直不喜欢阎王这里的物什和味道,极少会来十八层。
今日过来,阎王心里便立刻清楚了用意,只是他并不多话,只恭敬的站在身后,一同看着沐小五找药。
楚枭手指在太师椅上轻叩,沉声道,“如何?”
阎王在身后垂手低头,“悟性不错,若是再多给她半炷香,能活。”
多余的话阎王并不再说,他活了这般岁数,最会的便是闭嘴,不多问的话绝不多答,最懂得便是不会擅自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至于到底要不要让沐小五活,更不该是他该操心或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