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了保姆一百万,跪在她面前,只求她说点她知道的信息,哪怕给我一点提示也好。
保姆犹豫,我又拿了一百万给她。
她终于开口,告诉我不是钱的事。
因为李文西允诺给她的更多。
但她也是几个孩子的妈妈。
她看到我的样子,觉得心酸。
她说,李文西的现任妻子曾经买了一块石头样子的东西缝在了孩子的枕头里。
她曾经被李文西的现任告诫,不许动那个枕头。
我问她那个枕头在哪里,我请她想办法帮我偷偷带出来。
保姆说,枕头早扔掉了。
孩子刚确诊急性白血病李文西就让自己把那个枕头包在被子里扔掉了。
我半个月大睁着眼睛,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孩子的哭喊声。
即使要死,我也要给孩子讨回公道再死。
我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有的甚至违了规犯了法,我终于找到了李文西妻子购买石头的渠道。
这种石头有着高于正常值两千多倍的辐射值,如果一直在身边,相当于不间断接受X光辐射。
孩子一星期要在他家的小床上呆两天,两天之内就是不间断地暴露在辐射下。
我崩溃了。
我将孩子所有的衣服找了出来。
全部剪碎了。
我找到了两颗缝在羽绒背心里的石头。
我冲到了李文西家。
将李文西和那个女人暴打了一顿。
他们报警了。
我被抓了。
我将所有证据拿出来,要求立案调查孩子的死因。
最后因为证据不足,只抓了售卖能量石的人,给他们定了罪。
李文西那个畜生和心如毒蝎女人却被无罪释放。
我一再上诉,一再被驳回。
我歇斯底里。
我慌不择路,什么法律,什么正义。
我通通不信了。
我跑回娘家,跪在我妈妈和爸爸面前,请求他们用他们的权力帮我一次。
让李文西和那个女人受到惩罚。
我爸爸妈妈很心疼我。
但他们劝我放下,对我说,即使他们身居高位,也无法左右法律,随便给人定罪。
法院对于李文西是否主观故意、能量石和白血病之间的直接关系等等方面存疑。
想要让李文西和那个女人伏法,就要等待法律的完善。
我爸妈不让我回自己家,怕我出事。
我爸妈每天照顾我,给我做饭。
像带孩子一样陪着我。
但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爸并非没有动用关系。
他动了关系。
但帮的人却是李文西。
我思想混乱了。
我怀疑我有了幻觉幻听。
我一定是在巨大的悲痛下神经出现了问题。
但事实就是事实。
更可怕的事实是,我爸有巨额不明财产,和李文西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病了,高烧不退。
两次进了抢救室。
我不想再活着面对这一切了。
最亲的人给我的伤,太痛了。
绝望无边无际,我整个人被挫骨扬灰。”
题安给叶行之递了一张纸巾。
他知道这种痛。
他岔开话题,想缓和叶行之的情绪,“我知道你来翰兴后一直在查十几年前的少女投河案。
这个案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叶行之说:“两个少女自尽的河不是天然形成的河,而是由于上游工厂一直排放污水,形成的河。
这条河流经三个村子。
而这三个村子也是几乎家家都有癌症病人的癌症村。”
题安诧异,“为什么从来没有报道过,甚至我没有听说过。”
叶行之说:“那是因为所有上访过的村民都被限制了自由。
所有报道过癌症村的记者都消失了。
参与过癌症村水质调查的人员也都闭嘴了。
有村民在网上发的求助,被删帖被屏蔽。
就连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跳河自尽这样的曝光,都被更吸引眼球的新闻盖了过去。
少女投河案本身案子是没问题的,两名少女也确实是非他杀,而是自杀。
但她们两个身上背负的是无数受癌症折磨痛苦死去的人的冤屈。
背负的是死去亲人陷入悲痛债台高铸的病人家属的冤屈。
背负的是三个村子没有钱搬走的一百五十多户人家的冤屈。
她们是自愿的。
她们将自己的命作为一声吸引人们关注的呐喊。
队长,少女投湖案之后每年都有人跳河。
村民们用自己最笨拙最残忍的方式,向外界传递着他们的不幸。”
题安震惊,“后来的命案怎么没有立案?”
叶行之说:“因为根本到不了咱们这里,附近的派出所已经就干脆利落地以自杀案件处理掉了。
他们的声音发不出来。
网格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人盯人。
敢出去爆料,派出所就能以寻衅滋事为由拘留。
还有人被抓到了精神病院。”
“太猖狂了!这些情况都属实吗?你如果掌握了证据就拿出来,这些司法队伍的蛀虫要被清理出去。否则老百姓的生活该有多么暗无天日。”
叶行之拍了拍桌上的文件袋:“我掌握了证据。都秘密找村民了解过了。
通过调查这个案子,我发现了幕后的人为什么不让这几个村子曝光的真正原因。
上游的几家工厂都是市里引进的招商引资的工厂。
这些工厂表面进行着正常生产经营,实则长期从事间谍活动。
截获的资料里间谍除了在翰兴周边搜集军事情报,还秘密进行着矿藏能源分布调查、地形地貌勘测和山川水文勘测。
他们只是整个间谍网中的一小部分环节。
翰兴的一把手去年被查后自杀,以贪污受贿畏罪自杀结案。
其实这些厂都是他一手包办招商引资进来的。
那些案子也都是他授意压下来的。”
题安没想到她背后竟然做了这么多调查。
“那你来翰兴也不是像你所说的,要锻炼自己对吧?”
叶行之说:“队长,我知道你父亲母亲的事情。
我来你身边,是想从你身上获得我没有的勇气。”
两个人良久的沉默。
题安还是问了出口,“你获得了吗?”
叶行之说:“获得了。
队长你是一面镜子,能让人照到自己的灵魂。
灵魂上的所有污点都无处遁形。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但我很懦弱,我迟迟迈不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