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尸骨的腐烂味道太臭了,他受不了那股恶臭,于是不再绑人回来,而是当街现杀现吸血。
他喜欢那种新鲜的,还带着体温的血液,这种味道让他着迷。
吸完人血的他,感受到了重新焕发的生命活力。
刑警队从常以远院子里,找到了两具已经腐烂几个月的尸骨。
警方带常以远到定点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他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
到现在,案件的所有细节如雾散后的森林,一目了然。
但还有一点题安没弄明白。
那就是常以远为什么要喝血。
除了他的疑病症,让他有心衰的错觉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因为赵耀说过,他可能在寻找一种记忆。
和血有关的记忆。
题安提审常以远,才短短几天,常以远就面黄肌瘦,两个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像一副骷髅架子。
常以远一见题安,哀求着说:“你们要不给我个痛快毙了我,要不就给我点血喝吧。
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题安说:“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你没病。安安静静等待法律的判决吧。”
常以远眼睛里满是绝望,“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我小时候一个医生给我诊脉说我会死于心衰。”
题安说:“这世界上庸医多的是。”
常以远摇头,“不是,他不是庸医。
我小时候真的因为心脏问题差点就死去。”
题安问:“那是谁把你救过来的?”
常以远说:“那个医生啊。”
题安接着问:“那个医生给你开的什么方子?”
常以远说:“我那时小......不知道......”
常以远的瞳孔猛然收紧。
他哆嗦了一下,“其他药不知道,但有一味药......是......是人血。”
题安问:“谁的血?”
常以远低头,他没有回答。
题安追问:“谁的血?”
常以远沉吟了几秒,泪水充满了眼帘。
“我的......我娘......”
往事的疮疤被揭开,脓血四溢。
“在我八岁的时候得了一场病,大口大口地吐血。
我爹不缺钱,他那时捐了很多钱,不仅保住了全家老小的命,而且挣了一份好名声。
我是他唯一的命根子。
他寻遍了名医来治我的血痨。
但草药吃了一箩筐都不见好。
后来我家来了个能掐会算,自称能治百病的赤脚大夫。
我爹被我的病搞得心力交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大夫给我把了脉。
大夫给我开了个方子,并且提醒我爹,每副药要用一小酒樽人血当药引子。
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血会事半功倍,发挥出最大的药效。
我只记得我爹脸色有点发白,差点没站稳。
晚上我爹和我娘在煤油灯下说话。
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睡着。
我爹说医生开的这个方子是要他的老命。
我娘就说:‘肯定不能用你的血。
每天一酒樽,长期下来你的身体也受不了。
要不然......’
我听到我娘压低声音说:‘不行还是把那个小贱人买回来,让她给以远当药引子。’
我爹说现在的社会不比以前,这种事被抓住是不得了的事。
我娘说不行就是用别人的血,虽然效果差点,但也是人血。
我爹说先用下人的血吧,看看效果再说。
八岁的那一夜,成了一个分水岭。
八岁之前的我糊糊涂涂,吃喝不愁地过着小少爷的日子,那天晚上之后,我开始留心我的生活。
我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这种长大是刻薄的,甚至残忍的。
我突然发现了深藏在我们庞大家族中的秘密。
我家看似平静的现代家庭下,隐藏着一个陈腐的旧社会。
我惊讶地发现姑姑不是姑姑,姨也不是姨,堂兄妹也不是堂兄妹,表姐不是表姐,舅舅不是舅舅,婶婶不是婶婶,几个叔叔也不是叔叔。
他们都是下人。
那时的社会已经不允许将人分三六九等,但我们的家对外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实则当家做主的只有我爹我娘,其他人都曾经是妾,丫鬟,小厮,长工,车夫......
关上那扇黑色的木门,一切等级森严,我爹我娘依旧过着老爷太太的生活。
自从我需要用人血做药引,我就不断听到大院里面人们的窃窃私语。
我终于明白我娘口中的小贱人指的是谁。
是我的亲娘。
我的爹娘家世都显赫,但我娘不生养。两个妾只生了一个女儿。
而那时已经不允许再纳妾。
为了传宗接代,我爹从民间租了一个女人来生儿子。
我们那边喊这个叫挂帐。
民间贫苦人家的人活不下去,会将自己的妻子质押给富人。
相当于有钱人借穷人的子宫生育子嗣,穷人拿着富人给的一笔钱救急。
等到妻子顺利帮富人生下孩子,就回到自己原来的家庭。
虽然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革,旧时代的反人伦和陋习遭到了批判,但这种现象依然存在。只不过换了形式。
我就是挂帐来的妻子为我爹生的孩子。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记忆里的某些模糊片段也渐渐苏醒。
我依稀记得经常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远远地望着我。
有一次我在门外玩耍不小心摔倒了,她飞奔过来把我扶了起来,帮我拍掉了身上的土,还问我摔疼了没有。
我喝了一段时间下人的血做的药引子,病情没有起色。
我爹给了我亲娘不成器的丈夫一笔钱,把她重新买了进来。
她不用做别的事。
只需要每天割开手腕放半碗血让我喝。
而我一喝就喝了三年。
奇迹般的,我的病渐渐好了起来。
我能读书识字,只不过身子还是虚一点。
这天夜里我偷跑到院子里玩,我看到我的‘舅舅’和‘叔叔’抬着一个白布盖着的担架悄悄往门口走去。
叔叔被石头绊了一下,担架上一只胳膊垂了下来。
我看到那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道道伤痕。
那伤痕像火光一样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的亲娘死了。
我吸干了她的血液......
她的血液是我和她唯一的连接......
从那天起,我闻到世界糜烂和我在劫难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