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眼里露出恐惧:“几天之后我突然发现我身上有很多斑痕。
斑痕越来越多,我的背上腰上胳膊上遍布紫红色的斑痕。
我害怕地发现,这些斑痕都出现在未受压处,也就是人死后会出现尸斑的地方。”
赵耀说:“对不起,我先打断一下,你是从事医学相关职业的吗?
为什么会了解这些医学常识?”
女人说:“我父母都是医生。我小时候耳濡目染。”
赵耀说:“我明白了,请继续。”
女人说:“我去皮肤科就诊,医生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我给医生看我手臂上的淤青。
医生说这是皮下出血,磕碰所致。
她还给我按压,对我说皮下出血指压不褪色,尸斑指压会褪色。
她不相信我,我撩起衣服给她看背上,结果,背上的尸斑消失了。
我让她开检查单,她给我开了凝血检查,检查结果我凝血正常。
可我回到家看到尸斑又慢慢浮现出来了。”
赵耀在笔记本上写下,“妄想。”
女人说:“再后来我的全身关节僵硬,按摩之后会缓解,但后来按摩也不管用了,我知道,是尸僵出现了。
尸僵之后紧接着就是内脏自溶。
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五脏六腑,在被分解出来的酶慢慢溶解。”
赵耀看了看报告单,报告单的内脏彩超应有尽有。
病历本上有陈年爱人无奈的诊断意见,“病人主诉内脏自溶。
经检查,内脏组织结构清晰,形态大小正常,回声均匀,黏膜无脱落......不符合自溶现象。
自溶常发生于人死后细胞发生的结构破坏溶解软化。”
赵耀问:“你继续说。”
赵耀知道,他现在已经无需将检查结果和女人再重申一遍。
女人只相信自己的主观感受,而非客观检查结果。
女人说:“后来我就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尸臭。
我也经常见到别人看见我就捂着鼻子逃走的样子。
我的皮肤在溃烂......
于是我用福尔马林擦身体想让它腐烂得慢一点。”
女人撸起袖子,给赵耀看手臂。
手臂在福尔马林的腐蚀下,已经呈现出了褐色如树皮一样的褶皱。
女人说:“我的手上脸上开始起水泡。
腹部开始变绿,出现尸绿......
我的身边开始围绕着赶也赶不走的苍蝇,它们意图在我身上产卵......”
女人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她重新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检查周围有没有对尸臭敏感而赶来的苍蝇。
赵耀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女人没有喝,双手紧紧攥着杯子,眼神还在飘忽不定。
赵耀让她放松,“我可以向你保证,附近五百米都不会有苍蝇。
我们心理室每天都会用消毒水拖地。
还有,我窗台上种着薄荷,苍蝇最怕消毒水也很怕薄荷味对不对?
你需要我将那盆薄荷放在你身边吗?”
女人点点头。
赵耀起身将阳台上的薄荷搬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的情绪慢慢在薄荷香气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女人木讷地看着赵耀,“你相信我说的吗?”
赵耀说谎:“我相信。”
赵耀没法不说谎,取得来访者的信任是治疗的前提。
女人听到赵耀说相信,她呆愣住,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赵耀问:“我应该叫你什么?”
女人说:“你可以叫我小宣。”
赵耀给她递纸巾:“好的小宣,你的年龄是?”
女人说:“三十岁。”
赵耀被她的回答惊讶地没忍住瞪大了眼睛,面前的女人只有三十岁,但她整个人却已经显出五十岁左右的老态。
好在小宣低头哭泣,没有注意到赵耀的惊讶。
赵耀问:“小宣。一年半前第一次出现了身体异样的感觉是吗?”
小宣摘下口罩,用纸巾揩了揩鼻子,点头说道:“是的。一年半前。”
赵耀说:“一年半前发生了什么事?
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有吗?”
小宣说:“有。我也仔细想过,自从我从老房子回来之后,一直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赵耀说:“老房子?你能仔细说说吗?”
小宣说:“两年前我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
半年后我回老家处理老房子。
老房子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第二天买家会来签合同,我找人来打扫了一下。
打扫的人走了之后,我在老房子里住了一晚。
这一晚就发生了奇怪的事。
老房子里浴室灯坏了,只有走廊里的灯,能投进一点昏暗的光。
浴室一片漆黑,只有洗手池那里有幽黯的光线,还有镜子反射出来的一点亮。
洗脸的时候我摸到脸上有痘痘,就抬头想要照镜子看一看。
结果,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还在低头洗脸,我甚至看到了镜中自己头顶的发夹。
我以为光太暗,是自己看花眼了,低下头用水冲了冲眼睛,抬起头来再看,一切正常。
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洗完脸就去了房间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
这时我听到了窗边有声响。
我关掉手机仔细一听,像是那种长指甲划在玻璃上的声音。
我家这个老房子是一幢二层的小洋楼,我的卧室在二楼。
我头皮发麻,也不敢掀开窗帘一探究竟。
没关灯匆匆钻进了被窝。
老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什么都带着一股潮味。
被子和枕头是我带过来的,干净干燥有我平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这味道稍稍让我安心了一点,慢慢的我也睡着了。
半夜我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
老房子的地板是那种老式地板,因为年代久远踩上去会发出声音。
我听到有脚步声“咯噔”“咯噔”一步一步走到了我房间门口。
我的心都到了嗓子眼。
想睁眼睁不开,想喊叫却发不出声。
我拼命挣扎想动弹,却感觉身体失重向下坠去。
恍惚中,我站在了一面镜子前梳头。
镜子里的我突然停止了动作,她缓缓撩开遮着脸的长发。
我看到镜中的我整个脸颊裂了开来,脸上的皮肤一块一块脱落。
我的眼中流出了血色液体,手臂上的肉很快地衰老腐烂......
我抓着头发大叫,镜中的我朝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