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迅速将照片和线索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他同时将错误的线索,直接撕了个粉碎。
金贵好像搁浅的鱼被浪冲回了水里。
冲到头顶的血液,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欧阳站在旁边,他问题安:“这么快?”
题安说:“对于我们来说,这是碎片线索。
对于金贵来说,这是他的一段人生。”
题安走进问询室。
题安从未有过如此轻松,让犯罪嫌疑人吐口的经历。
他自己都有点不太敢相信。
他只是怀着试试的心情,想利用金贵的强迫症,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没想到,金贵几乎将整个证据链,事无巨细地标了出来。
题安问金贵:“金贵,为什么这么排序?
你甚至连面粉厂的粉碎机都用笔写了出来。刘月尸骨无存对吗?详细说说吧。”
金贵说:“刘月要离家出走,我找到了她,杀了她,放进了粉碎机。不用详细说,就这么简单。”
题安问:“为什么杀刘月?”
金贵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念了一句台词,“明珠暗投不如死。”
题安说:“明珠暗投不如死?
你怎么知道刘月是明珠暗投?
她就应该在你身边,才不算明珠暗投?即使死,也是死得其所?
你杀刘月,姑且算作由爱生恨。
那你为什么要杀魏国?”
金贵眼里满是恶毒,“你不是调查清楚了吗?
我是重度强迫症。
手到处奸夫丧命,刀落时淫妇亡身!
我杀了一个潘金莲。那我还得杀一个西门庆啊!
还没等到杀西门庆,那个短命鬼就得癌症死了。
我还得找个西门庆杀杀。
要不我这心里啊,刺挠地慌!
跟猫爪子挠一样。
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金贵眼底猩红。
题安说:“看来你真是一个偏执狂。
刘月是有出走计划的,她已经决心要离开她的丈夫。
你为什么不重新让刘月回到你身边,而是非要用偏激的方式杀了她?”
金贵露出嫌弃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一般恶心,“这女人,脏了。”
题安无语,他突然想到一句话。
一个人,为什么要杀掉另一个人,另一个同类?
因为杀人者有他们的万丈深渊。
正常人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他们对待他人生命轻薄任性的态度。
题安将笔记本翻过一页,就案件细节部分对金贵进行问询。
题安:“汞哪来的?”
金贵:“镜子背后刮的。足足用了二十面镜子呢。”
题安:“刮下来的什么?”
金贵:“水银。”
题安问:“可乐里有没有毒?”
金贵:“没有。”
题安:“如何毒杀魏国的?”
金贵:“趁着卫雨婷不注意,我调换了卫雨婷的药包。”
题安:“药包里就是水银粉末是吧?”
金贵:“是。”
题安:“魏国毒发求救,你有没有锁门?”
金贵:“锁了。锁了房间和走廊的门。”
题安:“你在表演中也喝了有毒的可乐。
你喝了之后为什么没有中毒?”
金贵说:“我提前喝了土茯苓。
事后也一直在喝土茯苓解毒。
而且我在表演喝了那有毒的可乐之后,立马趁人不注意去了卫生间催吐。
你不是都明白了吗?
你都把证据都贴白板上了。
不过顺序有错误。”
题安说:“我虽然掌握了证据,但还得劳烦你亲口说一次。
你不是说明珠暗投不如死吗?
现在你明珠暗投的机会来了。
魏国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喝下你喝过的可乐?”
金贵说:“中午我和魏国在化妆间碰到,魏国毫不避讳地让我传话给卫雨婷。
并且告诉我,他要约卫雨婷见面的酒店名称。
我问他为什么不打电话或发微信跟卫雨婷说。
魏国说,最近卫雨婷和他闹分手,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
我看到卫雨婷还没来,我算了下时间,在表演前魏国是来不及和卫雨婷说话的。
天赐良机!
我一直等待下毒的天赐良机!
我就对他说,这种事还是亲自说比较好。
他说马上就要候场,卫雨婷还没来,没时间和她说了。
我说没关系。
潘金莲药鸠武大郎,那场戏完了他会有几分钟的时间过来。
魏国甲亢,经常口渴。
据我了解,上场戏他和王婆有大量台词,他一定口干舌燥。
而他要急于赶来和卫雨婷说话,没有时间喝水。
我不需要做什么。
我只需要算好时间,并适时提出让他喝点可乐解渴的建议。”
题安问:“你就那么笃定魏国一定会喝你下好毒的可乐?”
金贵说:“这次没有,还有下次。
下次没有,还有再次。”
题安说:“疯子!
你是非要置别人于死地,甚至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即使喝了土茯苓,如果一次又一次,你依然会死于汞中毒。”
金贵笑,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想杀掉他们。
这个世界需要秩序。
那些肮脏的灵魂需要净化。
我脏了我的手,杀了他们。
我做了巨大的牺牲。”
题安走出问询室,他的背后是金贵得意满足的笑声。
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给题安的感觉,做完这一切他已经不枉此生。
他不在乎谁是潘金莲,谁是西门庆。
他在乎的是他内心的秩序。
他内心的秩序已经混乱不堪,只不过他认为一切井然有序。
判决下来的很快。
这天题安在办公室,听到了肖鸣和欧阳台的聊天。
欧阳台说:“我同学在翰兴看守所第二监区。
就是那个金贵所在的监区。
金贵在执行之前,给狱友还演了一场。
一人分饰十角。
他像是不同的角色附身一样,声调语气全变了。
时间到了,他对着狱友说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话。”
肖鸣好奇地问:“他说什么了?”
欧阳台说:“我同学说。金贵抬头挺胸,像是去什么神圣的地方一样。
他对狱友们鞠了一个绅士的躬。
他说了一句,本次演出结束,谢谢观看。
我同学说金贵的狱友晚上有两个人做了噩梦,说金贵回来了。
其实,我同学当天晚上也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