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车里发现了这个。”技术科的警员给题安递了一张泡的发皱的纸。
题安看了看这张纸的大小,“这是热敏纸打印的小票。
上面的字泡水极易消失且不容易恢复。
但这么大小的纸,应该是一个停车场的收费小票。”
他问技术科小马,“我们以前用化学试剂的方法还原过热敏纸消失的字。
你去试试。”
小马说:“好的队长,我立刻去。
还有一种方法。
这是我们技术科最近研究出来热敏纸恢复字迹的办法。
就是用数码拍照的方法。
将字迹消失的纸拍下来,然后用图像处理软件调节参数,让字和纸的对比度达到极致。有可能看到消失的字迹。
但是这张纸泡水太严重了,能恢复到什么水平,还未可知。”
技术科的警员们在周边进行证据采集。
由于几天的雨水冲刷,周围的线索和出租车里面的线索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题安围着湖走了几圈。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残缺的车轮印在草丛里被题安发现。
“这就是车辆入水口!”
题安说着,用手臂丈量了一下车辆入水口和湖的角度。
他顺着方向寻找痕迹。
果不其然,松软的泥土上有一个完整的脚印!
题安立刻喊技术科的警员拿着工具来丈量,对鞋底花纹进行固定硬化确定。
运动鞋,43码半。
和姚斌死亡现场的鞋子底部花纹完全一致。
车是姚斌推入水的。
那么劫持孙玫的就是姚斌。
世界上似乎很多事情就像泄洪口的那个闸一样,一旦开启,势不可挡。
题安立刻开车到达九星谷。
他需要重返案发现场。
肖鸣带领着小分队还在案发现场周边对重要证物注射器和针头进行寻找。
肖鸣说:“队长,我更倾向于凶手带走了注射器。
要不然不可能找不到。”
题安看了看孙玫和姚斌死亡的地点,他对肖鸣说:“姚斌在孙玫之后死亡。
你重点寻找姚斌尸体周边。
连日的秋雨给寻证带来了困难,但我能确定。
注射器就在现场。
凶手没有带走注射器。
因为凶手就在现场!
凶手就是姚斌!”
肖鸣惊讶地问:“队长你怎么确定?
你的意思是姚斌杀了孙玫,又用同样的方式自杀?”
题安说:“是。就现在掌握的证据指向是这样。”
肖鸣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姚斌要让自己和孙玫都跪着死?”
题安说:“我们一直以为的。是凶手利用孙玫和姚斌的尸僵,将他们摆成了恕罪的姿势。
但你想过没有。
为什么姚斌要在孙玫之后两个小时死?
姚斌在等孙玫的尸僵发生。
肖鸣,姚斌尸体附近有很多因为雨水冲刷下来的泥石流,你重点排查泥石流里。
姚斌给自己注射完羊水,很快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的现象。
注射器即使被他扔走,也不会多远。
他没有力气,注射器就埋在他身边!”
肖鸣答应,“好的队长。我现在和同志们挖那一大块泥浆。”
技术科小马打来了电话,“队长。
字迹复原了一部分。
停车场是器官捐献者纪念陵园。”
题安问:“时间呢?”
小马说:“八月二十四号上午。”
题安说:“那就是农历七月十四。
案发时间的前一天!”
姚斌在来九星谷之前一天,不仅去给安医生磕了头,还去陵园祭拜了黄晓瑜!
他知道了黄晓瑜为自己妻子输血的事!
他一定也调查清楚了,黄晓瑜是如何竭尽全力地抢救自己的妻子,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血献出来拯救自己的妻子的事情。
刘芳的死亡不是医疗事故,黄晓瑜尽了全力。
是陪护师孙玫给妻子喂了抑制宫缩的药,拖延她的产程。
只为了增加自己的小时陪护费!
她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了!
她一直在这么做!
待产室里每个床位都拉着帘子。
帘子隔离起来的,是人心和人性。
如果不是孙玫,刘芳也许不会羊水栓塞,也许即使发生了羊水栓塞。
孙玫在发现之后及时呼叫医生对刘芳进行抢救,不会错过最佳抢救的黄金时间。
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即使医生护士全力和死神进行赛跑,进行生命的接力,也再回天乏术。
一个人的贪婪,一场人间悲剧。
可恨的是,只有孙玫一个人知道刘芳死亡的真正原因。
但她在刘芳死后的一年中,依旧用着同样的方法。
人们一直以来都在犯个错误,以为只要是个人,就会有一点人性和人心。
题安拿出案发现场孙玫和姚斌的照片,他举起照片,找到了两具尸体面朝跪拜的方向。
孙玫对着东边。
那是刘芳埋葬的墓园。
姚斌对着西边。
那是黄晓瑜所在的志愿者陵园。
姚斌让孙玫给刘芳赎罪。
让自己给黄晓瑜赎罪。
为什么选择乱坟岗?
姚斌觉得自己和孙玫不配,只配在无人涉足的泥土中腐烂发臭!
一切都通顺了。
为什么孙玫血液里有乙醚,而姚斌没有。
为什么孙玫有抵抗伤,而姚斌没有。
孙玫是被杀的。姚斌是自杀的。
随着注射器的挖出以及化验结果。
这个案子真相大白。
题安在于东家楼下,等着他。
给他送去了结案书。
于东看到了,他对题安说:“我释怀了,但我不原谅。”
题安说:“你不需要原谅。
你没有义务原谅任何人。
释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不必从那段日子里走出来。
等着它从你的生命中走出来。
黄晓瑜走出了时间,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好好生活吧。
我有一个朋友,他心理疗愈非常专业。”
于东拒绝,“我不需要。”
题安的语气不容反驳,“你需要。
他会按时来给你和孩子做心理辅导。
直到你好起来。
我想说的是。我不会表达。
但我从心里敬重您妻子这样的人。
她的名字写在了志愿者纪念碑上。
永远不朽。”
题安转身离开。
他听到了于东的哭声。
那哭声忽远忽近,像一场无声悲剧的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