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耀赶紧对艾香进行语言调节,“艾香,你听我说。
停下来。
深呼吸......停下来......
吸气......
呼气......”
艾香像听不到赵耀的指令一样,依然有节奏地摆着头。
两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前方。
突然,她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艾妈妈连忙扶住艾香,焦急地问:“赵医生。我女儿她怎么了?”
赵耀知道了症结所在却也忧心忡忡。
“这是违反指令之后的潜意识应激反应。
这个心理师的暗示太厉害了。”
艾妈妈眼泪汪汪,“那该怎么办呀?”
赵耀说:“如果你相信我们的话,我们把艾香带走。
脱离她原来的生活环境。
我们会将她安置在非常安全的环境里接受治疗。”
艾妈妈哭着摇头,又哭着点头。
“我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遭受这样的报应?”
题安说:“作孽的是别人。
受报应的也应该是别人。
艾妈妈,相信我们。”
问询室。
李泰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一头渊博的白发,像一个儒雅的学者。
对于问询室摆放摄像机的实习警官彬彬有礼,嘴里说着辛苦。
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要劳烦大家深夜加班。
实习警员的眼神已经变了,仿佛李泰不是嫌疑人,而是答疑解惑的心灵大师。
题安在观察室看着他。
他的话很让人舒服,可以说如沐春风。
他是有个人魅力和社交能力的,否则不会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题安提醒自己,虽然不能预设李泰有罪,这样在问询中会有偏颇。
但也不能被他蛊惑。
是的,蛊惑。
他是一个专业的,甚至能用眼神进行催眠,将催眠技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心理师。
题安走进问询室,坐下。
目光直视李泰。
“姓名?”
李泰回答,“李泰。木子李,泰山的泰。”
说着还在桌上比划了一下,十分配合。
甚至比大部分嫌疑人都要配合。
题安问:“职业?”
李泰说:“无业。”
题安:“哦?不是有一家高端私人会所吗?”
李泰说:“是的。我名下确实有一个私人会所,但有专门的管理人员。
我就是担名驾誉而已。
不参与什么实质性经营。”
题安问:“为什么开这个高端会所。
据我们调查,你的高端会所的会员可都不是一般人。”
李泰一脸诚恳,“开会所只是我一个糊口的职业。
本质上和您的职业,没有什么区别。
非要说区别,可能客户不一样。
您的客户大多在生活中遇到一点小麻烦,而我的客户大多事业有成。
一个人事业有成,不是原罪。
是努力和天赋的结果。
同理,我作为他们的服务者,也不会因为他们事业有成,我就有了原罪。
换句话说,如果有贫苦的人向我求助,需要我的服务,我一样会伸出援手,尽我所能帮助他们。
您可以看我们会所的支出,很大一部分用于善举公益和反哺社会。
哦,我忘了,您是外省来的。
您可以查询一下我们市财政局的报告数据。
可能会消除一点对我的误解。”
题安挑眉,“是误解吗?
你没有利用你的专业做过违法的事情吗?”
李泰面不改色,“没有。
我从未利用我的专业做过违法的事情。
别说违法,就是违反道德的事情也没有。
我曾经是一个心理师。
如果我有愧于自己的心,我会患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无药可医的那种。
负罪感会一遍一遍反刍。
心理师可以不高尚,但一定仁慈。”
题安看着李泰,他侃侃而谈,似乎心胸坦荡。
问询进行了三个小时,每一个问题,李泰都回答得游刃有余。
他说:“法比天大。我就是因为尊重法律,才会亲自前来,否则坐在这里面对着您接受询问的,就是我的律师了。
警官,您知道的,在没有证据就问询当事人,当事人是有权不接受问询且拥有沉默权的。”
题安一字一句,“对于违法嫌疑人或涉案人员,公安机关可以治安传唤配合调查。
公民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
拒不配合的,公安机关有权采取强制措施。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证据?”
题安决定赌一把,“艾香已经接受治疗一月有余。
对了节拍器还在家里,忘了带来。”
李泰眼神闪烁了瞬间,随即淡定下来。“我不知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题安站起来绕到李泰后面。
“15BPM对吗?你知道要逆向改变一个人的记忆有多难,所以你给你的强暗示,加了一个保险。
那就是艾香每天的自我暗示。
可惜,世界上不止有你一个杰出的心理师。”
李泰不屑,“哦?那我倒有兴趣认识一下这位杰出的心理师。
说不定他还是听过我课的学生呢!”
题安冷静看着傲慢的李泰说:“不忙,会让你见的。”
李泰轻笑,“我很乐意和同行探讨专业。
当然,我说的是心理学专业,而不是法律学专业。”
题安看着他嘴角的不屑,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即使从心理学角度证明心理暗示导致人死亡改变案件性质,法律上也拿他没办法。
法律是滞后的。
他不会是被开先例的那个。
题安沉了沉气,“那如果是有视频呢?
我的意思是,当时侵犯艾香的四个富二代拍了视频呢?
视频属于法律学可以探讨的范围吗?”
“什么?!不可能?!”李泰立即反驳。
题安明白了。
他继续说,“如果是拍了视频删掉无从查起,但他们通过社交软件互相转发了。
在你们心理学中,如果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心理痕迹。
类比过来,在我们法律人眼里,这是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
只要犯过罪,就一定会发生罪犯和证据之间的物质交换。
你说对吗?”
李泰低头不语。
题安缓缓说:“你有一个机会。”
李泰问:“什么机会?”
题安说:“给艾香解除催眠。这是你减轻量刑的唯一机会。
而且这个机会转瞬即逝。
因为,艾香在其他心理师的治疗下,已经要......醒了......”
题安加重“醒了”两个字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