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好。”女子声音冷清,话虽少,却藏了一丝关怀之意。
“多谢姑姑救命之恩,枝意想要留下,听从姑姑使唤,报答姑姑的恩情。”沈枝意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行这般大礼,一是为了感激救命之恩,二是为了留下来。
在女子进来之前,沈枝意已经想过了,制衣局她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宁嫔不会放过自己的。
没有绝对的自保能力之前,她需要蛰伏,养精蓄锐才行。
更何况,她沈枝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女子救了她,自然需要报恩才是。
“起来吧,我只是冷宫的一个嬷嬷,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我身边不需要供使唤的人,你如今身子好了大半,那就回去吧,回到你自己的住所。”女子喝了口热茶,不咸不淡地开口。
当时救人,心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沈枝意眼熟,与自己当年刚进宫时处境差不多,这才想着救人。
想到此,女子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多愁善感了。尽管这里是冷宫,可在宫里,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收拾收拾,快些离去吧。”
“姑姑……”沈枝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女子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磕了三个响头后就起身准备离去。
"慢着,过来,我瞧瞧。”女子本不想开口的,可刚才不经意间看到了沈枝意脑后被头发遮住的红痣,彻底失了态,赶紧把人又叫了回来。
沈枝意闻言,虽有些疑惑,可也止住了脚步,走到女子跟前。
“你且低下头来,让我好生认一认。“女子声音柔和,带了一点急切与渴求。
沈枝意闻言乖巧地照做,女子细细摸了摸,确定无误之后,眸色微深,眼眶也有些泛红。
这颗红痣她不会认错,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孩子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宫中。
“你先坐下来吧,容我问问你,你全名叫什么,何时入宫的,又为何入宫?”女子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眼眶的泪水。
沈枝意思索一番,依着原主的记忆道:“姑姑,我名唤沈知意,今年刚满十三岁。开春时,因为爹生了病,得了哮喘,弟弟妹妹年幼,听说入宫当宫女能有二十两银子拿。刚巧我会些针线活,便入了宫,在制衣局当了宫女。”
这是原主的记忆,可沈枝意看眼前这位姑姑的神情,恐怕身世并不简单。
一个从未入过宫,一个看起来在宫里待了许久,不可能认识。
但若是不认识,先前态度冷淡,十分坚决的姑姑,怎么会转变如此之快。
不过这些想法,沈枝意不会表露出来,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结果,那又何必再问。
“你留下来吧,先好好歇着。我叫觅锦,日后唤我姑姑便可。”说完,觅锦便离去了。
她欠了这孩子的,如今沈枝意进了宫,她想要好好弥补这孩子。
将她留下来,教导这孩子宫里的事和生存之道,也好少些愧疚。
本来她是想把人送出去的,可一个大活人,还是从乱葬岗捡命回来的,依着她现在的处境,是没办法把她送出去的。
屋内,躺在床上的沈枝意毫无睡意。
她心底有太多的事,有太多的疑问没办法解开。
比如前世她的死,她为何重生为沈知意,沈知意的身世是什么,宋家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沈知意,你放心,不管我是如何到你身体里的,从今往后,我便是你,害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的身世,我也会弄清楚,好让你安心。”沈枝意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原主还在身体里的一丝痕迹了。所以,真正的沈知意,因为被罚跪,受了风寒,确实死了。
正是因为她死了,所以自己才能借她的身体重生。
占了旁人的身体,总要付出些代价,她也不知道能为沈知意做些什么,便只能让伤害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
启华六年,临近暮春时节,后宫之中,忙碌异常。
这是宣武帝自登基后,第一次进行大选,参加选秀的各家小姐,使出了浑身的本领,打扮得光彩夺目。现如今,第一批秀女,已经到了储秀宫。
后宫的妃嫔们也不甘示弱,一时之间,争奇斗艳,好似百花齐放,很是热闹。
而这热闹,与冷宫毫无关系,冷宫依旧是冷宫,冷冷清清的。
“姑姑,你快歇着吧,我来弄便是。”清脆的声音传来,正在地里忙着的觅锦闻声停下来,抬头望去。
来人脸庞白皙如玉,眉若远黛,眸似星辰,唇若樱桃,肤色胜雪,不施粉黛便已是人间绝色。左眼处有一颗极小的泪痣,为其平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之意。
“姑姑,都说了好几次,这些活我干就成,您歇着就好。可您倒好,趁着我不注意,又到地里来了。”这女子便是沈枝意,一边说着,一边朝地里走去。
“这些事也做起来也不累,老歇着,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松散了,还是要活动活动的。”觅锦笑了笑,话虽这样说,但还是乖乖地从地里出来了。
这两年,沈枝意和觅锦,相依为命,沈枝意早已将觅锦视为亲人,自然舍不得她劳累,而觅锦,也是一样的想法。
虽说冷宫过得苦了些,可靠着沈枝意制衣绣花所得,加上买通小太监得到的作物种子,种了一片菜地,倒是过得不错。
若是可以,沈枝意倒是愿意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可是大仇未报,困扰她的谜团没解开,这些永远都是暂时的。
蛰伏这么久,她是该出击了。
为了这一天,她跟觅锦姑姑学了这么多,吃了这么多的苦,必须要有所收获才是。
她已经等了太久,久到她日日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
石桌旁,坐着喝茶的觅锦,无声地叹着气。
这大概是她和枝意最后一天这般相处了吧。
两年前,她本想教这孩子一些足以自保的本事就行了,谁知她要学的是在宫里长久活着的本事。
她不同意,自己还想着有一天把她送出宫去,自然不肯答应。
但她老了,心也软得厉害,沈枝意又倔强得很,在她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也就同意了。
如今两年过去了,别看她年龄不大,看着不谙世事,可自己这个师傅很清楚,她已经学到了自己所有的本事,也是时候出师了。
思及此,觅锦又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她已经用了最后的人脉帮她,其余的,只能全靠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