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
苏九龄正在品味着一种新到的茶叶,此茶名为龙井,和以往煮茶形式不同,此茶只需热水浸泡即可,入口清香淡雅,略带些许苦涩,当真是沁人心脾,深得他的喜爱。
据说此茶兴起于南方南邻,深受文人墨客的喜爱,那南邻县的县令倒真是有点本事,能搞出这么多新花样来。
苏九龄也是爱茶之人,这龙井日后他怕是离不开了。
“苏大人倒是有雅兴,还能在此悠然品茶?”
沙哑声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却不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反倒是瞧见一个黑袍人正慵懒的倚靠在一旁的躺椅之上,而他的手中,同样握着一杯清茶。
二人身处一秘密的院落,沁园内茶香四溢,怡然自得。
昨日京城事态发展尽在苏太师的掌握之中,那些辽人果然没有逃遁,反倒是貌似突围京城,而巡道司乃至禁军军士在擒拿这些辽人之后也不再对城南地区进行搜查活动反倒是调头回了城北,这就代表苏九龄的备用手段已然起到了作用,重新吸引了巡道司的注意力。
只是这程刚为何迟迟不回来复命?
正当苏九龄对此感到疑惑之时,一个蒙面人来到了此处,这是他的情报部门。
“禀大人,巡道司那边的线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他们昨晚擒获了一个贼人,断其容貌,依稀可辨,乃是……程刚!”
“什么?!”
听到这始料未及的消息,苏九龄有些迷惘,这程刚怎么被擒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火,这暗枭小队里面谁被擒获都可以,唯独这程刚知之甚多,他若是被套出来什么不该说的那自己的大计岂不功亏一篑?
“真他娘的该死!”
苏九龄罕见的爆粗口,这几日他可真是诸事不顺!
就连他这沉浮多年古井无波的心境此刻也不免有些糟乱。
“既然是被擒那必然已是昨晚之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如此重大的消息竟然到现在才汇报!”
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鬼知道这程刚都说了些什么?!
苏九龄愈发的盛怒,终究是按耐不住,手中的龙井一饮而尽后再一次将茶杯化作了地上的齑粉。
“昨,昨日那巡道司的兵卫太多我等恐被其发觉因此不敢太过靠近,不过据线人来报,那程刚被擒获时乃是昏迷状态,眼下刚刚苏醒不久却是发现门牙都给打掉了大半,一时半刻无法言语,因此目前海没有被审问。”
蒙面人连忙跪地请罪,随后颤颤巍巍的道出这第二条消息。
苏九龄早已重新恢复淡然的姿态,对于他来说,愤怒只配占据她一瞬间的理智,在此之后他便再次恢复成了那运筹帷幄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罢了,昨日你们的决定是对的,若是巡道司发现了你们那城南就不可能安稳了,程刚这不中用的东西,想必是失手了,最后只好牺牲自己代替那逃回来的贼人。”
不过片刻思绪,苏九龄便猜到了大致的可能性,只不过这个可能性却是因为牧尘的原因而导致发生了较大的偏差。
“不管过程如何,这巡道司的人终究是走了,至于这程刚,既然他还没有开口,那就不用给他开口的机会了。”
苏九龄重新泡了一杯龙井,好似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一首小插曲,闭目养神。
……
“鄙人程刚,承蒙大人厚爱,本以草席之身浪荡江湖,而后得以为大人之伟业奉献身躯,鄙人荣也!幸也……”
天牢。
这里是巡道司所属的监牢,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踏入此地半步。
此刻,程刚对着一块刚刚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破布飞快的挥洒着自己的文采,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正在书写着一封血书。
他正是昨日被虎子一巴掌抽倒在地的红巾贼首,潇洒一生,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如今自己被擒,他心知再无生还的可能,但是回想起跟随大人的这十几年真正发挥自身价值的日子,情不知所起,开始洋洋洒洒的抒发自己的情怀,他这一辈子,是有值得的!
待他停笔之时,竟已是血字满襟,每每回首热泪盈眶,想必大人看到我这忠贞之心也会为我感到惋惜吧?
可惜,程某再也不能为大人分忧了!
不过某在临死之际还可以为大人再出最后一份力,自己要想办法将昨日所遇到的那两个人告知大人!
“程刚,吃饭了。”
正当程刚思索如何将自己所知的情报传递出去之时,牢门之外那送食的狱卒端着一碗流食递了进来。
程刚没有嫌弃,他立马接过流食,开始大口大口的灌下,如今的他脸部已然失了知觉,只能吃些流食,不过只要能活着,吃什么都无所谓,在将这情报送出去前自己决计不能死咯!
“快吃,吃完了好上路。”
狱卒见到程刚如此配合,欣慰的说道。
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程刚却是骤然顿住手中的动作。
他的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希冀。
他来了!大人的人来了!
程刚连忙撕下身上的另一块衣襟,疾笔而书。
“你可是上面派来?”
狱卒没想到这程刚这么警觉,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给发现了,倒是个人才,真是可惜了。
“没错,没有泄露我们的情报,你做的很好。”
“啊啊!”
程刚心情激动,他正愁如何传递密报,这下子便来了个线人,当真是天助我也!
没有丝毫犹豫,程刚立马继续在衣料上写着。
“你问我能不能将你救出去?”
“啊啊!”(对对!)
程刚连连点头!
“大人若是想要救你自然是有法子的,只是救你所需的代价远不及你所能带来的价值。”
狱卒这番话断绝了程刚的希望,不过他不在意!他早已是废人一个便是活下来又能如何?
他只是希望将自己的情报传递出去,既然自己无法活着出去,那就让这狱卒带出去便可!
“你说你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要告知大人,要我帮你带出去?”
狱卒看着程刚新写的血字问道。
“啊啊!”(对对!)
“这!那你可得快点写了!”
狱卒连忙催促。
“啊啊!”(好好!)
程刚立马又撕下一块崭新的衣料开始书写情报:
“禀大人,某昨日夜寻叛逆,却见有二人,暗中知晓我等入京之行,某恐其乃不定之数,望大人慎之!此二人现处……”
现处何地来着?
程刚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昏沉,许是用血过度。
看来得休息一下了,稍微缓一缓应该没关系吧?
“对了你为何要我快点写,这送食时间应该有半个时辰吧?我有些疲累需要休息半刻你稍等。”
程刚记不起那布坊的位置,只好在另外一块衣料上快速写下这段话而后闭目冥思。
而那位狱卒看完这段话却是大惊失色。
“喂喂!不能睡!快抓紧些!你刚刚吃的那流食里我下了剧毒,你若是不快些怕是来不及了!”
你那不是累,是我这毒药快要发作啦!
刚刚闭目养神的程刚听到狱卒的话陡然惊醒,只见他原本被肿胀的脸庞掩盖的双目此刻竟然化作铜铃欲夺眶而出死死的瞪着外面的狱卒。
随后他立马起身,在那记载情报的衣料上继续书写,在写了三个字后他终究是抵不住了,身体一阵抽搐过后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就连指尖溢出的鲜血都已然漆黑如墨。
狱卒见对方躺板板了也不敢再继续呆在这里,快速的拾起里面所有的布料便匆忙逃离了此地。
程刚之死,悄无声息,等到巡道司的人发现的时候都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唯一可能带有情报的人在自家天牢里死了,这消息可是让赵玄乾怒不可遏,这代表着对方的手段甚至已然渗透到了自己手底下的官僚集团!
赵玄乾大发雷霆,转而将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另外一家事情上从而引发了另外一个大事件,当然这事儿却是后话了。
此刻京城表面上已恢复风平浪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