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洺中，晨雾朦胧，凌晨下了个不大但足以地面湿漉漉的中雨。
苏韫不喜欢下雨天，尤其厌烦这种婉约势小的中雨，不如直接来一场猛烈狂放的大雨更好。
走进教室，齐然仍然是第一个到的，听见动静，那颗毛乎乎的脑袋从帽子里探出头来，双眸惺忪，手掌朝苏韫挥了挥，算是打招呼。
苏韫对他笑笑，算作回应，随后走到自己座位上，将课本和练习活页一同放到柜子里，留着一本单词小书，戴上耳机开始听英语磁带。
整个过程中，齐然和苏韫都没有说一句话，不必为了寒暄找话题，像是已经认识多年的好友独有的熟悉，但齐然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
他对人的情绪流转变动一直很敏感，这一点是他的父亲反复无常的脾气送给他的礼物。
齐然将脸垫在左臂上，将脸对着苏韫那一方向，静静地看着她听着英语磁带，看着她默念单词的口型。
晨曦慢慢升起，光线透过窗映射到她的马尾辫上，头发泛起光晕，齐然看着苏韫，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是早安的问候吗？从前苏韫进门第一句对他说的话？
“你吃早餐了吗？这是给你的牛奶。”
齐然脑海里想起这句话，是了，这是她每天早上都会跟他说的一句话，还有那瓶牛奶？
齐然的视线里，少女倏然摘下耳机，从书包里拿出玻璃瓶装的鲜牛奶，味道齐然清楚，是中淡如白水，却带着奶腥味的，有时会让人有呕吐的欲望。
但今天她没有给自己牛奶，齐然终于明白少了些什么，是那瓶牛奶，她今天没有给他带牛奶。
是不太好喝，他不喜欢，但是如果突然没有了，他也会不习惯
“呐，牛奶，抱歉昨天说还给你带两瓶的，”苏韫不知何时从书包里拿出牛奶，手一抬放到他桌子上，“但是家里冰箱刚好剩下最后两瓶了，我要喝一瓶，毕竟我妈叮嘱我每天都要喝。”
“谢谢。”齐然垂下眼帘，再抬起时，见苏韫仍旧没有转过身跟他搭话，只是自顾自地边喝牛奶边翻看着课本。
齐然仍旧是还是对情绪的流转非常明显，他能感觉到苏韫对他的态度，有着一种6微妙的转变，绝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也只是今天她情绪不佳。
似乎什么都不确定，但齐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心早就已经有了变动，他对于面前这个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着他的感官。
齐然眼波流转，他还是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放在了不受他掌控的位置。
“昨天段考数学卷子的那道题，”苏韫今天第一次抬眼看他，“填空的第六问，你好像做对了吧？”
齐然的思绪被她唤回，他抬眸看着苏韫。嘴唇微张:“嗯。”
“真有你的啊，”苏韫瘪瘪嘴，“能不能写解析给我看一下？”
“我直接教你，”齐然坐直身子，往苏韫靠了靠，手里握着笔在试卷上划着。
苏韫起初还能听得进去，但后来，她鼻腔里已经充斥着齐然身上的松香气，像是洗衣液的味道，但是莫名不熟悉，不是超市里常见的洗衣液味道。
或许那不是洗衣液的味道，可能是冷门洗发水混合洗衣液产生的特殊的，独属于齐然身上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和齐然靠得这么近。
“然后，把这个规律找出，你就会做了， 后面的很简单，”齐然松开了手中的笔，身体坐回原位,“你只是钻了死脑筋。”
苏韫猛然回过神，视线重新聚焦在笔下的试卷，那道题已经被齐然划出了所有重点。
“……嗯。”
苏韫有些懊恼自己走神了，但还好，有了齐然留下的笔迹解析，她几乎也将这道题拿下。
她长出了口气，开始吐槽起自己，刚才她脑子里竟然都是些无聊地掉渣的东西。
*
第一节课是英语，由于昨天警告后排同学的画面还没有完全淡去，徐老师还是不免对二十七班的学生有了些意见。
“行了，把你们稀稀拉拉的读书声收收，”徐老师摊开双手撑在讲台边沿，“这次上课前，有个事情要跟你们说，虽然对你们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话我还是要带到的，”许老师扶了扶镜框，“市里马上就要举行英语口语赛，洺中作为生资教资都超一流的学校，当然也要派人参加，哼，本来这些事情跟你们这两个班的人也没什么关系。”
许老师继续往下说着:“但校长还是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要求全校竞选，这次是面向高二年级的竞选，每个班各派两个同学组成组合，准备好你们的节目，届时全校竞选，脱颖而出的组合，才能到市里参赛。”
“行吧，你们班有哪两个人想要竞选？”许老师扫视着底下的众人。
环视一圈，也是每一个人看她，都各自低着头玩着手头上东西，许老师见状，不由暗自轻嘲，她这是在多事什么呢，毕竟都二十七班了。
“老师，我想参加这次竞选，”苏韫站了起身，正视着徐老师。
“你是，苏韫同学？”徐老师微微挑眉，将苏韫的名字记下，“好，那么还有谁想要参加这次竞选？少一位同学，本次不能单人参赛。“
徐老师继续四处查看着同学们的的脸，可依旧没几个抬起头来看她的，面对这样的一个班级，独自站立的苏韫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或者说是鹤立鸡群。
徐老师记得这个苏韫，那天在办公室里，蒋胜脸都快笑烂了，不停地跟着他们说着这个学生的 成绩，仅用半个学期就进步神速的人，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徐老师从未听说过二十七班有这样的人物，此前关于苏云吞这个名字，听到的也只是一些风言风语，此时苏韫能主动站起来决定参加竞选，她也是很惊讶的。
“那么，还有谁想要参加这次竞选，只有苏韫一个人吗？”
许盛坐在后排，双眉微蹙，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下一刻，他腿部用力。
“哐当——”
教室里除了苏韫，霎时，多出了一个人站起
“有一位同学站起身了，我看看，”徐老师翻看着桌位表，可上面显示着温圆圆这条看起来就明显趋向女性化的名字。
徐老师看了看，跟面前站着的青少男生完全不符。
“你叫什么名字？”徐老师问。
齐然垂着眼帘，淡淡道:“齐然。”
“好，齐然同学？”徐老师有些疑惑，“是哪个字？”
“齐全的齐，然后的然。”齐然道。
“好，那么这位同学的名字也写下了。”徐老师在纸张上记下他的名字。
“……”后排的徐盛攥紧着拳头，有些不甘，却也没再站起身，一把坐回了椅子。
齐然快了他一步起身。
从小往返于国内外的他，对于自己的英语水平还是十分自信的，但他还是慢了一步，他犹豫了太久。
苏韫侧过脸看了齐然一眼，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齐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对英语没什么兴趣，也不在意什么口语比赛。
他只是不想苏韫落单，他愿意为了她去做这些他不感兴趣的事。
他想和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