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甩了我。
这三个悲惨的词在我坐火车和公交到黑斯廷斯的过程中反复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仍然没有哭。我以为自己会哭,但我想当我在和杰克告别时,我把情绪隐藏起来了。现在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什么都没有。我麻木了。我的眼睛是干的,我的心如石头。
当我拖着小拉杆箱走到前门时,爸爸的吉普停在车道上。我希望他不会再一次赶我出去。好的一面是,如果他确实说我不能留下,我只需要另找一晚住处。在火车上时,温迪打来电话,告诉我明天早上可以搬回去。她和马克今晚甚至要去宜家买些基本家具。我告诉他们不必这样,但显然保险赔偿仍未下来,所以他们坚持至少给我买张床。
我发现爸爸在厨房里把洗碗机里的东西拿出来。他背对着我,一时间我吃了一惊。他身材高大魁梧,像曲棍球运动员,从后面看他几乎像杰克,只不过爸爸的黑发比较短。他散发出力量,这让我想起我也需要坚强。在父亲面前我总是需要表现坚强。
我深吸一口气。“嘿。”
他转过身,简短地“嘿”了一声回应。
短暂的沉默后。目光相交。我突然感到非常疲惫。我今天已经经历过一场情感对峙,现在才下午一点钟。我想知道我还要经历多少次令人沮丧的交锋。
“我们能去客厅坐会儿吗?”我提议。他点了点头。
当我们分别坐在沙发两端时,我慢慢吸了口气,长长呼气。“我知道你喜欢别人直接切入正题,所以我就这么做。”我双手紧握。“对不起。”
爸爸微微一笑。“你得具体点。你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我没有回笑。“不,事实上没有。我不会为和杰克约会道歉,或是和朋友在一起,或是偶尔聚会。我不会为任何那些事道歉,因为我一直很负责任地做这些事。”我匆忙呼出一口气。“我在为怀孕道歉。”
他倒抽一口气。“怎么了?”
很少能让我父亲措手不及,但他看起来震惊极了。我玩弄手腕上的手链——糟了,杰克的手链。我还戴着它。这意味着我需要在周六他比赛之前设法还给他。
然而现在,它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支持着我。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带来好运,但它绝对给了我勇气,我在爸爸面前通常缺乏的勇气。
“我为怀孕道歉,”我重复,“也为没有告诉你道歉。值得一提的是,那真的是个意外。埃里克和我一直非常小心。”我苦涩地摇头,“然后一次该死的避孕套破了,现在我父亲就恨我了。”
他瞪大眼睛。他张嘴要说话,但我打断了他。
“我知道让你失望了,而且我也知道我——那句话在电影里是怎么说的?我给我们家族带来了耻辱。”
爸爸大笑起来。“天哪,布伦娜——”
我再次打断他。“我知道你为我感到羞耻。相信我,我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我本该告诉你我怀孕了,而且绝对本该告诉你我那天在流血。但我太害怕你的反应,让埃里克说服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时是个愚蠢的孩子,但我现在不再愚蠢了。我保证。”
我的喉咙收紧,这可能是件好事,因为我就要呜咽出声。我反复眨眼,拼命忍住泪水。我知道当眼泪最终决堤时,会爆发出滔天洪水。
“我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告诉他,“布伦娜——”
“拜托,”我恳求,“我知道我一直让你失望,但我想试着改变这种状况。所以请告诉我”——如何再让你爱我——“该怎么办。我再也无法忍受你为我感到羞耻了,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如何变好,如何才能——”
我父亲开始哭了。
我吓了一跳。我的嘴巴还张着,但不再说话了。一时我以为是自己想象出他的眼泪。我从未见过父亲哭泣,所以这对我完全是陌生的景象。但......那确实是眼泪。
“爸?”我不确定地说。
他用手指揉脸试图擦去泪水。“你是这么想的吗?”他的眼泪中闪烁着羞愧,但不是针对我。我觉得他为自己感到羞愧。“这就是我让你相信的吗?我恨你?我为你感到羞耻?”
我用力咬住下唇。如果他继续哭,我也会哭的,我们需要有个人保持头脑冷静。“你不是吗?”
“我的天,当然不是。”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怀孕而责怪你,桃子。”
这一次眼泪是阻止不了的了。它们涌出,顺着我的脸颊流下,咸味触及嘴唇。
“我也年轻过,”爸爸喃喃自语,“我知道当荷尔蒙参与其中时我们会做傻事,我知道意外时有发生。我并不高兴发生这种事,但我没有责怪你。”他又揉了揉眼睛。
“之后你甚至不看我一眼。”
“因为每次看你,我都会想起你躺在浴室的地板血泊中。”他的呼吸变了,“天哪,我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多血。你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我以为你死了。我走进去时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他把脸埋在手里,宽阔的肩膀颤抖。
我想过去拥抱他,但我们的关系紧张已久。拥抱在我们之间消失已久,我觉得现在这样有点尴尬。所以我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父亲哭泣,而我自己的眼泪也流淌。
“我以为你死了。”他抬起头,表情非常的痛苦,“就像你妈妈的事又重演了。当我接到电话被叫去停尸房认尸时。”
我倒吸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此事。
我知道我妈妈是死于车祸。
我不知道我父亲还得认尸。
“你还记得雪莉阿姨总说你长得跟你妈妈一模一样吗?的确如此。你和她一模一样。”他呻吟一声,“当我在浴室里找到你时,你和她的尸体一模一样。”
我担心自己会呕吐。我甚至无法想象当时他的感受。
“之后我无法看你,因为我害怕。我几乎失去了你,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东西。”
“曲棍球呢?”我弱弱地开玩笑。
“曲棍球只是游戏。你是我的生命。”
哇。我再次放声大哭。我觉得自己哭得很厉害,但我无法阻止眼泪流出或鼻涕横流。爸爸也没有拥抱我。我们还没到那一步。这对我们是全新的领域......或者说,是需要重新播种的旧土地。
“我差点失去你,却不知道该怎样让你好起来,”他承认,“如果你妈妈还在,她会确切知道该怎么做。当你在医院哭的时候,还有之后在家的那几个月。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每次看你,我都会想起你躺在地板流血的样子。”他颤抖一下,“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景象。我会记住它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我轻声地说道。
“对不起让你以为我羞耻于你。”他吐了一口气,“但之后发生的事我不会道歉。禁足你,执行宵禁。你失控了。”
“我知道。”我懊悔地低下头,“但我扭转了一切。我长大了,上了大学。我不再胡作非为只为引起你的注意。当时你过度保护是对的,但我现在是另一个人了。我希望你能看到这一点。”
他凝重的目光扫过我。“我想我开始看到了。”
“好。因为这是我们继续前进的唯一方式。”我满怀希望地看他,“你觉得我们可以一笔勾销吗?忘记过去,作为成年人重新了解彼此?”
他猛地点头。“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做。”他又点了点头,这次慢慢的,就像大脑在思考什么。“事实上......我认为这主意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