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女奇克麦麦刚刚盯着楚玉,将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个遍。
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当真是楚玉?
旁人口中传言的护国大将军,率领残兵重建镇北军,智勇双全,作战鬼才。
他应当是虎背熊腰,横眉冷对的英气青年,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多少同众人印象中的大将军相差胜远。
凡是第一次见楚玉的人,都有这样的疑惑。
奇克麦麦没有见识过战场上的楚玉,就第一眼看过去,那是个还不如他们北荒最柔弱的汉子的小矮子。
楚玉的身高比她高不了多少,站在宋知韫身后,就能被完全挡住。
奇克麦麦在垂下眼的时候,撇了撇嘴。
众人都吹嘘楚玉这人如何如何盖世神勇,如今见了面,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奇克麦麦是有些失望的,楚玉本人,甚至都不如宋知韫。
她心中不屑,面上却还是对着楚玉淡笑作揖:“北荒人敬畏强者,将军威名远播北荒,我们合该是敬仰的,今日知道能得见将军,我同哥哥还给将军备下了一份礼物。”
楚玉对北荒的礼物不感兴趣,摆摆手:“王子好意心领了,礼就不收了。”
她一个大乾臣子,收外邦之礼,算个什么事啊?
奇克提姆看楚玉这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容更加意味深长:“将军会喜欢的。”
他说大乾话的语调有些怪,这一句更是渗人的很。
大王子奇克提姆拍了拍手,身后的北荒人当即从后面推出一个蒙了布的半人高箱子。
奇克提姆对着楚玉比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将军自行揭开。”
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众目睽睽之下送礼,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货物。
楚玉没想收下,但是看北荒人这架势,今日她不揭开这礼,是别想从这里安稳过去了。
理清思路,楚玉也不墨迹,上前一步抓住遮光布,一扬手解开了北荒人带来的……礼物。
那是一个笼子。
一个关宠物的笼子。
但笼子里关的不是宠物,而是人!
笼子里的男人被锁链扣住脖颈,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软趴趴的垂落在身边。
他赤裸着上身,皮肤青紫,天气尚有些冷,他被冻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个人的脸,楚玉说什么也不会忘记。
那是……阿克桑!
他还没死!?
可如今这番模样,甚至还不如死了。
笼子中的阿克桑好像失去了曾经的尊严,骤然揭开的光亮让他闭紧了眼睛,等适应了光源,再看到楚玉的时候,猛然激动,抓住笼子剧烈的摇晃着。
“啊…啊,啊!”
他像是想说什么,开口却是一连串破碎的声音。
阿克桑……哑了。
楚玉还有些回不过神。
与她斗了那么多年的阿克桑,她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不像是个领兵作战的将军,像是随意受人摆弄的牲畜。
奇克提姆笑容绽放,上前来拍了拍笼子:“将军,我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在北荒,失败者便是摆在餐盘上的羊羔,胜利者才能做享用羊羔的人。”
“将军胜过了阿克桑,享用这羊羔的人,应当是将军。”
明明是奉承的话,却听的人遍体发寒。
狡兔死,走狗烹。
楚玉盯着笼中的阿克桑,久久没有说话。
奇克麦麦接过侍从递来的宝剑,双手捧起递给楚玉:“请享用。”
主人宰杀羊羔,强者主宰生命。
这法则用在人身上的时候,总透露着一种荒诞感。
周围一片安静,生活富饶而和平的京都子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活人同牲畜无异,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楚玉没有接过那宝剑,嘴角绷得死紧,望向奇克提姆的视线极度锋锐:“大王子,您这礼送得过了些吧。”
她和阿克桑确实是死敌,看到阿克桑过得这般屈辱,她应当是高兴的,可是楚玉一点都笑不出来。
北荒人残暴,对自己子民竟也是如此,不免让人唏嘘。
奇克麦麦却是一点不在意:“你战胜了他,这边是你应得的。堂堂大将军,连宰杀羔羊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当真是看不上楚玉的。
这人瘦小又胆小,一点都不像是传言中的大将军。
他们北荒人若是能获准宰杀羔羊的权利,那都是喝酒吃肉的痛快的,难以像他这般磨磨唧唧犹豫不决。
奇克提姆也跟了一句:“我听闻将军好男色,若是想也可将羔羊留在身边。”
左右不过是个失败羔羊,被怎么处置都要看主人的心情。
荒谬,实在是荒谬!
楚玉已经不想同这两个北荒人掰扯了。
她轻呵一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搭理这些人,快步率先要往回府的方向而去。
奇克提姆颦眉,侧挡一步拦住楚玉的路。
楚玉却是抬手利索的扭住了奇克提姆的胳膊:“大王子自重了,如今是两国和谈,若是谈不拢,真正的羔羊就在边关战场上。”
楚玉的动作极快,话也说得格外有气势。
奇克提姆被楚玉治住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楚玉出手的时候,他太手想躲,却没想到这人个子小小力气却大的离谱,扭着他的胳膊让人挣都挣不开。
奇克提姆暗暗咬牙,楚玉的意思他听懂了。
那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今是两国和谈,若是谈不拢,镇北军很有可能入侵北荒边关,如主宰他们的主人一般,将北荒土地纳为几有!
他说得羔羊是战败者,楚玉说得羔羊是北荒!
撂下了话,楚玉没心思同他周旋,将人推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宋知韫一直跟在她身后,一直沉默的跟着她回到了将军府。
四下无人,宋知韫轻声开口:“你是在生气?”
楚玉的情绪自从看到了笼子里的阿克桑,就有些不对劲。
宋知韫一直没有开口,就是想等楚玉稍稍冷静了再细问。
楚玉吐出一口气,她心中确实有一种憋闷的感觉。
她喉头滚了滚,却还是开了口,面对宋知韫,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倾诉的。
“只是觉得……北荒的做法太过荒谬了。”
关在笼子里被送来当做礼物的阿克桑,同上一世要被砍掉头颅献给北荒人的她,何其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