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和钟老将人带进了堂屋,暖气围绕全身,早已冻得麻木的金兴安的感知延缓,许久都没有感受到暖意,依旧跪在地上发着抖。
钟老坐在上座,楚玉坐在旁边,两方视线全落在了金兴安身上。
金兴安对着钟老跪下,郑重的拜下:“弟子无用,辜负老师所托,弟子认罚。”
钟老没有说话,楚玉开口呛道:“哼,你说认罚便想揭过此事?说的也太过轻巧了。”
她的视线又落到金兴安身后的荆条上:“受这点小伤就想得到我妹妹的原谅,这算盘打的精妙啊!”
金兴安对着楚玉膝行两步:“不是的!我不是想就此接过,只是想能看到我的诚意,让我有请罪的机会。”
金兴安嘴笨,心思却是纯粹。
“无论是何种责罚,若能求得原谅,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此生没有动过心,也眷慕书上所记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此生只得楚薇薇一人足矣。
若是薇薇能回来,他愿意的,什么都愿意的。
楚玉却敲了敲桌案:“什么都愿意做?那便同我妹妹和离吧。”
“不行!”金兴安焦急打断,“唯有这个,不行。”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哀求的看着楚玉:“求您了,别让我离开薇薇……”
楚玉不吭声,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钟老清了清嗓子,拉回了金兴安的注意:“将荆条取下吧。”
金兴安的视线又看向楚玉,见他没有说话,便转身将自己背着的荆条取下放在了一边。
这荆条楚玉一看便知是背了许久了,背后被荆条刺破的伤口不计其数,血液冷却黏住荆条,被这么一把,又扯开了凝结的伤口,鲜红的血液再次流了下来。
可金兴安一声不吭,再次跪拜在楚玉和钟老面前。
倒是忍得了疼。
楚玉看着他:“你既然不想同我妹妹和离,应当也知道我离开金家最后说的一句话,你是要入赘我楚家了?”
金兴安没有抬头,却也没有应楚玉的话,只道:“我昨日便已经同我父亲提了分家,只是他没有同意,要赶我走,我如今已经从金家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瓣:“入赘楚家是我高攀了,但请将军相信我,我会考取功名,迎薇薇风风光光的成为状元夫人。”
他语气坚定,说的煞有介事。
楚玉嗤笑一声:“你这承诺的倒是大,你知道每年有多少考生?要知道今年的科考是什么难度?就敢如此保证自己会是今年的金科状元了?”
金兴安回答:“学生不敢保证,但学生一定尽力。”
尽力了,哪怕不是状元。他也认了,日后若是能入官场,再努力一把,给薇薇争个诰命吧。
他这决心倒是大,楚玉从上到下将他再打量了一遍。
这人……好似同她先前以为的不一样。
“爹……爹爹!”
小小的声音从侧边响起,金月淮站在那里,神情怔愣。
他飞快的跑过去,一把环绕住了金兴安冰凉但身子,却在他身后摸到一手但血。
金月淮还反应不过来,就被楚玉扯了回来。
楚玉皱着眉头,拿袖子将金月淮手中鲜血抹干净:“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了吗?”
哪知这一次金月淮却用力的甩开了楚玉的手:“你松开我!”
小胖墩的声音,是以往不曾有的凶戾。
楚玉当时没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那小胖墩一甩开自己就冲向了金兴安,抬手环住他的肩膀,紧紧搂住,哽咽的声音响起:“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四五岁的小孩儿,第一次哭成了个泪人。
金兴安拍了拍小胖墩的后背,让人放开自己:“月淮莫哭,爹爹是在请罪。”
金月淮放开了自家父亲,刚刚哭的太狠,如今一抽一抽的,一点都听不进去旁人的劝。
“爹爹,好多血,你不要丢下月淮一个人,月淮不能没有爹爹……”
金兴安看着小人儿哭得伤心,心里也跟着揪痛起来。
可是他的身子太凉了,让他不敢去抱住面前小孩,只用手背抹着他脸上眼泪:“不哭不哭,男子汉不准哭。”
金月淮呜呜的闭上了嘴,转身拦在了金兴安面前,恨恨的看向楚玉:“你……你不准欺负我爹爹!”
楚玉从刚刚开始,唇瓣抿紧,最终只是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钟老也不忍心看着金月淮这样,摆了摆手:“下去换身衣服休息吧,楚薇薇今日正高兴,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明日再叫你们见面吧。”
钟老最终看了一眼金月淮,缓缓叹了口气,也杵着拐杖转身离开了。
金月淮今日看见了金兴安,便一直念在他身边,笨手笨脚的为他抹着背上的伤口,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他一边抹着,一边嘟囔:“讨厌舅舅太坏了,爹爹你疼不疼?”
金兴安转身揉了揉小胖墩的脑袋:“月淮,你错怪舅舅了,爹爹这一身不是舅舅弄的。”
“不是舅舅弄的?”金月淮歪了歪脑袋。
他平日里看着楚玉和镇北军比划,两方偶尔也会误伤彼此,会划开好大的口子,也这样往外冒着血。那些镇北军的演练之中,就数楚玉最凶!
所以今天看到爹爹跪在楚玉面前,再加上先前在金府,楚玉对他爹爹诸多为难,他自然以为是楚玉弄得。
金兴安坐起身子,正色看着金月淮:“对,是爹爹做错了事情,这是爹爹理应受到的惩罚,怪不到任何人头上。”
金月淮还是有些不明白。
爹爹身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是因为做错了事情的惩罚?
他从未见过这般惩罚,他平日里捣蛋了,也不过是被楚玉抓了揍一顿屁股,还没有见过血的。
金兴安的神情也有些落寞,语音缥缈:“是啊,爹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是他自己,把薇薇弄丢了,是他自己想要把薇薇找回来,那付出什么他都甘愿。
楚薇薇说他一根筋,还真是说对了。
只是……
“只是月淮今日这般敌视舅舅,怕是已经伤了舅舅的心了。”
金兴安没有错过金月淮甩开楚玉时候,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
他撩了撩金月淮的头发。
楚玉应当是真的很喜爱金月淮这个小外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