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韫嘈杂的心绪一直到晚上楚玉将他推进温泉汤之后,关门出去了,才彻底冷却。
按理说这才是正常的,可宋知韫就是觉得有些失落。
他褪去衣衫,步入汤泉之中。
温暖将他包裹,整个人埋入水汽之中,过了不久,门被敲响,庄信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宋大人,楚将军命老夫来给您治疗。”
听到这话,宋知韫心中那口气更加憋闷了。
楚玉带他来温泉山庄,好像就是带他来治病似得,不像他有那么多旖旎情丝。
庄信还是带着他那个大药箱,老头半百的年纪,走起路来还是精神抖擞的,好不精神。
宋知韫趴在池边,庄信就在边上,又摆弄起他的瓶瓶罐罐。
一片安静之中,宋知韫起了话头。
“庄先生,你是怎么认识楚将军的?”
这小老头脾气怪得很,好像很不待见楚玉,却又很听他的话。
庄信呵呵笑了两声:“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一场缘分了。”
庄信原本就是个游历四方的医师,大乾,北荒,南蛮,每一个国家他都去过。
从北荒到大乾的过程中,战火连天,不断逃亡,也就是在逃亡的过程中,他碰到了镇北军的一支小队。
用一手出神默化的缝合技艺,让镇北军血流不止的伤口停止流血。
随后跟着镇北军与楚玉会和的时候,他看楚玉右臂微垂,显然是受了伤,念着对方的军队一路护送他,他便主动上前要帮楚玉诊脉医治。
哪知道这位大乾主帅连犹豫都没有,一口拒绝。
庄信是个怪性子的老头,他直接留在了楚玉身边,她越是不想要他医治,他就越要帮她治病!
只是到后来,楚玉他是一次都没治疗过,镇北军倒是治好不少。
等他发觉自己这是在给楚玉打白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镇北军太需要医师了,特别是技艺好的,能将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
而楚玉的专属医师薛医师,也时不时的他找他请教问题。
他虽然一开始不待见薛医师,但了十几次点播之后,发现他能和自己一样救助更多的镇北军,也就毫不藏私了。
就是令他郁闷的是,明显他的医术比薛医师好,楚玉就是不愿用他!
“你的意思是,楚玉他从不接受别的医师治疗?”宋知韫也来了兴趣,趴在池子边上看着庄信。
庄信点头,表情无奈:“是啊,他先前有一次出战受伤,那刀伤从大腿喇到小腿肚,血躺了一地了,薛医师正在给一个兵卒缝合,姓楚的那小子,偏不要别人帮她治疗。”
说罢,庄信撇了撇嘴,显然对当时的事耿耿于怀。
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楚玉为什么只要薛医师给他治疗,甚至都怀疑薛医师给他用了什么药迷惑楚玉心智了。
宋知韫听了这话却若有所思。
先前他在宁康侯府的时候,其实也见过楚玉只准薛医师帮他治疗,只是那时候并没有多想。
但在战场上,在有更好的选择面前,还这么讲究,宋知韫总觉得不寻常。
不像是只相信薛医师的医术,倒像是在……隐藏什么?
可是要隐藏什么呢?
宋知韫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梦中的楚玉,个子小小的,面容漂亮,腰肢纤细,还穿着一身大红襦裙……
宋知韫使劲的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晃出自己的脑袋。
可是越想忘记,那些梦中曾经的片段就越发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脑海。
楚玉……会不会是个女子?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宋知韫就遏制不住的想要去探索。
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也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楚玉身边从来没有近身侍从伺候,楚玉衣着一直严实,楚玉也刻意会同男子保持距离……
这些似是而非的习惯,总是将结论指向了最不可能的一个。
宋知韫沉溺在自己的思索之中,就连庄信什么时候出去了都没有察觉。
如今的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在泡温泉上了,胡乱的擦了擦身体,便穿上衣服出去了。
此时的楚玉,正在庄子上舞剑,凌厉的剑锋带起阵阵破空声。
那一招一式都不是什么花架子,在那人舞来也好看的像是排练过的剑舞似得。
宋知韫没有贸然打扰,站在廊下看着那人。
楚玉今日穿了一身靛蓝色的衣服,袖口束紧,长发束于头顶,看上去格外精神。
楚玉一套剑法打下来,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也不知是不是天公也为她这一段剑法而惊叹,在他最后收势之时,天空有点点雪花飘落。
京都的初雪,在这一天到来了。
细小的雪花,被风一吹,便歪了飘落的路径,细绒绒的像是从天上跳下的顽皮孩童。
庄子上有闲暇的侍从,也为这一场初雪惊叹,一个一个的跑到廊外去接那晶莹的雪花。
在大乾,雪是祥瑞之照。
风雪落的越大,来年的收成越好,所以大乾人大多都是爱雪的。
宋知韫也走进雪幕之中,站在和楚玉一样的天地之下,嘴角牵起笑容,心中格外安心。
楚玉看到他,却是变了脸色,拽着人的胳膊便往廊下拉。
嘴上还絮絮叨叨的:“刚泡完温泉,头发还没擦干呢,就跑出来玩雪,你莫不是觉得身体太好了,想染上头疾。”
宋知韫任由她拉着,从院子里走到廊下,任觉得不够,又拽着人进了屋。
感受到屋里的暖炉,楚玉才稍稍松下一口气,从小厮那取了帕子,盖在了宋知韫的头上,自己则是坐到一边,端起桌上茶盏:“把头发擦干些。”
宋知韫却不动,只盯着楚玉:“那你能帮我擦擦吗?”
楚玉眉头微颦,总觉得这要求透露着怪异,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向后招了招,自然有侍女从后面走出来接过宋知韫的头发。
宋知韫也没有强求,只是一双眸子总在楚玉身上转啊转的,看得她好不自在。
还不知道自己快暴露身份的楚玉满头问号,刻意的撇开了宋知韫望来的视线。
这人……怎么今天老是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