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家要和楚玉谈的,便是楚玉眼下最头疼的药材问题。
军队里伤员太多,消耗的药材太大,更何况还有旭庭城里尚存的百姓要医治安抚。
朝廷迟迟没有拨款的消息,消耗却一天大过一天,楚玉只能自己出来找办法。
“药材的事情,我们侯家可以包办。”侯越摞着胡须抿了一口手中茶盏。
他看着楚玉,半晌才接下后半句:“但求大人一件事。”
楚玉一直没有说话,侯越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主动提出可以帮助她,说从中没有任何条件,楚玉都不相信。
楚玉不做声,一双眼睛扫过一边安静坐着的侯宁月,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到了侯越身上:“说说什么条件。”
“还希望大人能够将我这姑爷带回军营。”
侯家的姑爷,可不就是刘乐期一个吗?
堂中,刘乐期吞了吞口水,还是一幅悍不畏死的模样对上了楚玉的视线。
“你不用担心,让我谋个闲职便好,我听说你将洛川军都融入镇北军中了,多我一个也不算什么吧。”
楚玉的视线再不能明显的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视线定定的落在他的大肚腩上。
刘乐期自然也是看出了楚玉的视线,面上一红,吸了吸肚子:“伙头兵呢!我就去当个伙头兵就好!”
军队伙头兵,专门烧火做饭的士兵。
刘乐期专门要了这个职位,属实是可笑。
要知道她原本的副将头衔比起伙头兵来说,不要响亮多少倍。
楚玉没有立刻答话,反而看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侯宁月:“这要求是何意?”
侯宁月端起桌上的热茶,轻缓的抿了一口,对上楚玉的眼神,眼神里满是镇定:“大人看不出吗,我们侯家在投诚。”
确实是投诚,投得明明白白,收一个火头军,就能得到侯家的相助。
只是楚玉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人才来边关不到半年,旭庭城便已经被大人拿下了,相信大人在边关呆的越久,便有更多的胜仗可打。我们侯家世世代代都是北境的子民,从前相信老将军,如今也相信大人您。”
楚玉此番总算听出侯家言外之意了。
她打赢了,所以他们愿意跟她干!
这倒是个极其果决的决议,她才刚刚攻下旭庭城,还是因为敌军主将冒进险胜一筹,威望刚刚建立,羽翼未丰,侯家便已经向她投诚。
做出这个决定的侯越……不,或者应该说做出这个决定的侯宁月确实有手腕。
心中计较颇深,楚玉没有拒绝的道理,侯家这是她瞌睡来了送枕头,刚刚好好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很快就和侯家达成了共识,直至商议到晚上,楚玉才带着宋知韫离开。
回到守城官府邸之后,楚玉就同宋知韫细细的商议了这件事。
宋知韫是朝中派下来的指挥使,自然也会写折子往上呈递,他这边也却是没有听到任何拨款的消息。
“很有可能军机被半路拦住了。”楚玉猜想道。
宋知韫看着楚玉,迟疑道:“谁能有这般本事?”
军机重事,应当直接传递到皇帝手中,哪里还有人能够半道拦截下的道理?
楚玉抿唇,她也确实不知道是谁有那个本事能拦截边关的消息。
但是她的父亲便是死于这般手笔的!
原先她以为是三皇子彭煊辉,可是如今彭煊辉都被贬为庶人了,消息却还是递不进皇宫。
“那若是不直接递给陛下呢?”宋知韫提议道,“京都其他人之手,把消息说出来。”
楚玉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她曾传书信给过韩迄,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消息。
“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呢?”同样的问题,换成了楚玉问宋知韫。
宋知韫看着她,笃定的给了她答案:“大皇子。”
“大皇子?”楚玉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你投靠了大皇子。”
她道是宋知韫怎么升得这么快,原来是背后有皇子撑腰。
大皇子要扶持自己的势力,背景干净的新科状元宋知韫是最好的人选。
楚玉抿唇:“倒是可以一试。”
楚玉倒不在意朝中争斗,那皇位上坐的是谁都好,就是不能是彭煊辉!
只是此时寻求大皇子的帮忙,她便会被打上大皇子一派的烙印。
楚家倒向大皇子,在朝中只怕也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楚家是所有武将们望其项背的存在,即便宁康侯战死,楚家倒台,许多跟着楚家动的墙头草也必然会掂量局势。
可如果这能救她边关数万镇北军和的子民,倒戈一个品行尚且的不错的皇子又有何错?
楚玉敲定了主意,便将事情放到一边。
如今前线诸多事宜都等着她去定夺,此番回来能如此利索的将事情解决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楚玉也没有多留的打算,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就启程带着新招纳的“副将伙头兵”返回军营。
正准备回去睡个好觉,宋知韫却拉住了她。
也不知他从哪里捧出一坛子酒,放在了桌上:“难得见上一面,陪我喝两口吧。”
楚玉看着这一坛子酒,又看了看宋知韫,不自觉的想起当初这人喝得烂醉的模样。
他何时学会喝酒了?
出于好奇,楚玉还是留了下来。
宋知韫的酒量好像好了不少,连喝几碗下肚,都尚且清醒,只是脸蛋红得要滴血了似得。
楚玉没说话,只是陪着他喝。
北境的酒辛辣,喝多了却能感觉出其中的豪爽,再喝其他的酒便没了那股劲道。
宋知韫的身子有些摇晃,喝到后面愣愣的盯着楚玉看。
这一次楚玉没有拦着他的被子,这是在燕塞城,安全的很,这厮喝得再醉都没有关系。
宋知韫好似真的醉了,抬手便要抚上楚玉的脸颊,却在将将靠近之时被楚玉抓住了手腕。
她皱眉看着宋知韫,想起上一次的宋知韫,不确定的开口:“宋知韫,你醉了?”
宋知韫也没挣扎,只是就这样看着她,那双眼睛格外复杂,让楚玉看不清其中情绪,他低低的应:“是,我好像有些醉了。”
他抽回手,端起桌上酒碗便往嘴里灌,看上去分外豪迈。
他喝一碗,楚玉陪一碗,直到将宋知韫喝了个烂醉如泥,还是楚玉将人扛到了房间里。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楚玉忍不住咋舌,这宋知韫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酗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