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宁康侯府里却是冷冷清清。
楚薇薇和楚秀秀都去了明德书院，楚玉还派去了近半数的护院丫鬟，如今能聚在宁康侯府里的人，也不过二十出头。
“世子，今年年关当真什么都不做吗？”翠儿站在楚玉身后，看着剪梅枝的某人。
楚玉手中剪刀声咔嚓，她最近好像迷上了剪枝子似得，总说着要修剪梅枝插瓶。
看着手上又被剪得光秃秃的枝条，楚玉撇撇嘴，回答道：“不置办了，今年侯府就我们几个，去买些好酒好菜，大家一起吃一顿好的便罢了。”
翠儿躬身领命，如今的她已经是楚玉身边的一把手了。
涉及到楚玉的吃穿用度，全都经过翠儿之手。
不得不说，身边有个知道她身份的女子，楚玉行事总要轻松许多的。
“对了，今日外面都在传，明德书院送了一批考生，来参加今年的春闱。”
翠儿附身，一边收拾着楚玉剪下的残枝，一边聊起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事。
明德书院的名号冠绝天下，虽每年都有明德书院的考生参加科举，但这还是第一次以书院为组织的参加科举。
楚玉手上的动作微顿，站起了身子，当初在宫门口受了寒，她这些天见了风便会咳嗽。
翠儿急忙为她拢了拢披风，将人捂得严严实实。
正是时，魏松元从外面跨步而来：“世子，府门前有一个身穿明德书院学子服的人，被禁军拦下了，他说他叫宋知韫，曾是世子的贴身侍从，是回世子身边来的。”
楚玉抿了抿唇：“禁军怎么说？”
魏松元摇头：“如今的宁康侯府，外人是不允许被放进来的。”
楚玉轻嗯一声，低垂的眉眼看不清她的表情，半晌之后，楚玉丢下一句稍等，向着房间而去。
翠儿和魏松元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不解，他们都是后来才跟了楚玉的，这突然冒出来的贴身侍卫，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楚玉从房间里面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个木盒。
她将盒子递给了翠儿：“你且把这个给他便罢。”
翠儿从楚玉手中接过木盒，木盒轻巧，拿在手里轻得很，让人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翠儿得了吩咐，便要向着侯府门口而去，楚玉却叫住了她：“等等。”
她从袖口摸出一只银元发簪，插在了翠儿头上。
翠儿头上素净，这一只发簪别上之后就显得格外显眼，楚玉看着那发簪，对着翠儿挥了挥手：“去吧。”
翠儿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抱着木盒快步走向了侯府门口。
禁军把守之下，侯府门口的积雪未曾清理，如今堆的足有脚踝高。
洁白但雪地之上，只有一串脚步，脚步的尽头，是一个穿着明德书院学生服的男人。
男人立于侯府廊侧，面容俊秀看上去极有书卷气。
他看到侯府大门打开，对着翠儿拱手一拜，面上刚挂上些笑，却在看到翠儿头上的发簪时，僵在原地。
翠儿将男人惊愕的神色收入眼底，把手中哦你好木盒递给了禁军。
从宁康侯府递出去的东西，都要经过禁军的检查。
木盒被打开，几个禁军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端详片刻，才将木盒递给了宋知韫。
宋知韫低头看着那木盒，木盒中只有一片薄薄的纸张。
那是一张印有官印的籍贯证明，名字上赫然就是宋知韫。
翠儿扫了他一眼，对着人一礼：“公子，今时不同往日，宁康侯府禁闭，不得外人进入，这是我家世子交给公子的东西，还望公子珍重。”
说罢，她便关门想要回去。
宋知韫却是扑倒了门口，禁军手中长枪相交，将他拦在门口。
“等等，我还想见世子一面！”
禁军架着他，声音冷冽：“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宁康侯府！”
翠儿隔着门口看着宋知韫，眉间蹙得老高：“公子还是请回吧，世子她没有亲自来，便是不想见您。”
侯府大门被缓缓关上，禁军架着还想往里冲的宋知韫，将人丢到了侯府门前的雪地上。
“宋知韫？”
远远的，有几个同样穿着明德书院学子服的人往这边而来，看着被丢出来的宋知韫，都是惊愕的上前将人扶起。
“宋兄怎么在此？”一学子将人扶起之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府邸。
“宁康侯府！宋兄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还来宁康侯府！？”
他将宋知韫扯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楚玉抗旨回京，陛下厌弃了宁康候府，如今就等着发配了宁康候世子呢？！”
宋知韫有些出神，抱着木盒的手捏的泛白。
“咱们书院山长还是宁康侯府外祖父，你见那些进京的学子，哪个来宁康侯府触霉头的？”学子摇摇头，“你平常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看不懂局势呢？”
学子扯着宋知韫往休息的客栈走，他们都是明德书院最优秀但学子，此番进京就是为了提前温习，以最好的姿态面对春闱。
宋知韫的脚步虚浮，回头再看了一眼宁康侯府。往日重重都在脑海中划过，他最开始跟着楚玉不就是为了如今抱在手上的这一卷良民文书吗？
如今文书到手，春闱在即，明明事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何他却心里空落落的呢？
宋知韫垂下眼眸，脑海里没由来的响起楚玉曾同他说的话。
【我来给你研墨，你好好读书。】
【以你的天赋加以培养，我以为再次也是个探花郎入朝堂的。】
楚玉他似乎总是为他着想的，总是盼着他能考取功名的。
那他若是春闱得中，是不是就有机会再见他一次？
可是见他做什么呢？
向来极有目的性的宋知韫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冬日的风雪渐歇，天地间皆是一片洁白，让人有些辨不清方向。
楚玉站在廊下，负手望着顺着屋檐顺下的冰柱。
翠儿站在她身侧，取下头上的银元发簪，双手呈在楚玉面前。
“世子，他走了。”
楚玉看着那银元发簪，抬手将簪子纳入手中。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楚玉咳嗽两声，转身向着屋内而去：“回去吧，外头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