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麟翼停顿一下,表现出来自己的迟疑,“为什么是我?”
护道者苦笑一声,从虚空中打开了自己刚刚看着的光屏,将资料调出来展现在麟翼面前:“因为你的诞生节点很特殊。”
“你诞生意识,拥有一个完整灵魂的那一刻……”
“就是本体灵魂消亡的时候。”
“所以……”麟翼整理了一番语言,才将自己的猜测表达了出来,“你们怀疑我和本体的灵魂有点关系?”
“这很难讲。”护道者却是摇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麟翼翻看资料,“毕竟灵魂真的太难以琢磨。”
“但万一呢?”护道者抬着头看着中转站清清朗朗的天空,他抬起手,似乎想在空中抓到什么,“我们无法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但根据现存世界的基数来说,那一刻诞生的灵魂,应该不止我一个吧?”麟翼点了点资料上呈现出来的每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那双透亮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护道者,似乎瞬间看透了他的心。
“是的,诞生的有很多,我们观测的也很多。”护道者肯定了麟翼的说法,“我可以肯定,哪怕是在已经被挑出来的精英,你也一定是在占据顶尖的那几个中。”
麟翼的目光沉了几分,护道者无法从中察觉到情绪的变化,也无法猜测出麟翼的想法,他只能一点点解释。
“你以为从普通人的情感中脱离出来很容易吗?”护道者的指尖从自己胳膊上拂过,解开了自己的臂甲,露出下方纵横交错,新旧交叠的伤疤,“总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些代价。”
麟翼的手落在自己左眼下方的标记上,带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是啊。”
“能抓住机会,在第一次死亡之前就获得强大的力量的又有多少?”护道者继续问着,像是在问麟翼,又像是在问他自己,“能看清现状,果断设立节点,放弃性命,开启新一轮轮回的又有几个?”
“没有掌握时间能力的,没有抓住合适机会的,哪怕是死了,也不过是灵魂消散重新化为法则回归世界罢了。”
护道者将臂甲重新穿戴好:“我们没有做任何事,也不需要选择。”
“因为世界会帮我们选择。”
他重新拔出背后的重剑,干涸的血渍变成了暗沉的黑:“既然已经见过你了,那我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魔兽攻坚战还在等着我。”护道者空闲的那只手平平举起,一扇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最后落入麟翼眼中的,是他没入光门的背影,“我们有缘再见。”
麟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光门,反正他现在是灵魂,根本不怕眼睛干涩。
“他跟你讲完了?”吵完架的所长神清气爽,大步走到麟翼身边坐下。
“还差一点。”麟翼没有收回目光,直到光门隐没在空气中,“他没有讲过,曾经的本体是什么样的。”
“那不重要。”所长一挥手,根本没有讲曾经的本体的意思,“我们并不是要找一个与本体相似的灵魂。”
说着,他的表情露出一丝嫌弃:“我们又不是保守派那群老东西。”
看见麟翼脸上熟悉的疑惑表情,所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麟翼介绍派系的问题。
不过……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个疑惑的表情跟之前的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变过吗?
揉了揉自己的脸,所长决定先不纠结这件事。
“保守派里是一群老顽固,他们试图找到曾经的本体,所以在和你同一批的新生灵魂中挑选着最接近的本体的那些。”
“而我们是革新派,我们坚定的信念是——”
“能力够强,想上就上!”
听见这个口号,麟翼的嘴角跟着所长的一起上扬,闻着空气中蔓延的张扬情绪味道,心情愉悦了几分。
“这么离经叛道的信念,保守派会允许你们的存在的原因……”麟翼眉眼弯弯,“恐怕是打不过你们吧?”
想来也是,光凭革新派的口号就能看出来,他们的顶端人物,可能性格有问题,可能精神不稳定,可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有一点是绝对的。
那就是——够强。
所长双手环胸,骄矜地抬起下巴:“那是绝对的。”
“我们只是推荐的原因,也是不太确定你到底想不想去代替本体,毕竟本体那工作可真不是人做的。”所长轻咳一声恢复姿态,同时打开另一份资料转给麟翼,“你还是先看看吧。”
“所以你们没人愿意顶上去,是不想干活?”麟翼开玩笑回了一句,所长却低头抠自己的手指,那心虚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麟翼嘴角抽搐,他算是明白了,其实革新派根本不在乎谁顶本体的工作和位置,只是单纯看保守派不爽,给他们添堵罢了。
“现在的我还不够强。”麟翼对着面前的光屏一捏,将资料关掉,“等我更强一点再考虑这件事吧。”
旁边一直盯着麟翼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的几个人,突然喧哗了起来。
所长眉毛一竖就要开骂,另一个人的声音却比他更快地响起来,带着激昂的怒意回荡在周围:“你仙人板板哦!不知道避开这个时间点吗?!”
两个面容乃至于打扮都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站着,他们面色都带着惶恐不安,但其中一人看见麟翼的那一刻,就不管不顾地朝他跑过来:“救救我!”
刚刚骂人的那个声音又响起:“给老子站到起!!你格老子的是哪个时间点过来的?!”
“老大救我!救我啊!”那人的身体上,裂纹开始蔓延,仿佛是规则要将他抹去一般。
麟翼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但冲着那一声“老大”,他的目光还是略沉下来几分。
“权限。”麟翼声音刚起,那人的手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捧了起来。
刚进入中转站的新人,是没有接入中转站时间空间的控制权,只能靠老人带着走。
如果想救这两个人……或者说这本不该存在于同一时间点的同一个人,就势必要拿到调开时间线的权限。
麟翼淡淡扫了一眼,伸手覆在被捧起来的符印上,在接受权限的下一刻就打开了中转站的设置。
就在麟翼将手按在那人的肩上时,原本就透明的淡蓝色灵魂更加黯淡了几分。
“需要做什么?”所长突然凑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麟翼的手从那人的肩上挪了下来。
“封锁他的时间,将他与这里分割开,这样原本存在于这个时间的点的他……”麟翼知道所长是怕自己损耗太多力量,毕竟他现在没有身体帮忙承担,只好指了指远处被人群包围的,遭受了来自未来的自己带来的无妄之灾的那人。
“他才能离开。”
所长狠狠瞪了委屈巴巴蹲在麟翼脚边的那人:“战争家,你可真是丢人!”
同时一巴掌拍在战争家的肩上,白色的纹路从所长手底下蔓延出,覆盖在战争家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麟翼习惯性想咬破手指,用血来勾画阵法,却是落了个空。
啊,对了,我已经死了。
麟翼面前这个被封锁了,远处人群中那个就不再因为本体之间的相互吸引而定格,二话没说开了通道跑了。
来自于未来的战争家看着麟翼黯淡的魂体,脸上的震惊怎么也掩盖不下去,汹涌的愧疚让他低下头。
原来……原来老大是因为我才……
对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战争家立刻抬起头,刚想习惯性地抱住麟翼的大腿,却硬生生让手停在了半空。
“老大,我是未来被你派回来的!我只知道这么一个能确切见到你的时间点!”战争家的话语急促,“话不能明说,未来的老大让我告诉现在的你,都是错的!”
“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的,真实的是无法被看见的!”
“多想多错,瞻前顾后只能让你失去的更多,相信自己的直觉!”
“过去与未来联结的那一刻,才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战争家的话说完没有,反正就算所长再怎么加强时间封锁,战争家的身体还是一点点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最后一句的尾音散在空中,在寂静的氛围中慢慢回荡。
刚刚气到骂人的也都冷静下来了,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到了一种程度,未来的人又怎么会冒着时间对撞,身体消散的风险回到自己曾经存在的时间和地点?
都是错的?
什么是错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麟翼可不认为未来的自己让人给现在的自己带话,只是为了玩文字游戏。
“这样不会引起时间悖论吗?”麟翼的指尖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轻点两下,转眸去看旁边皱着眉的所长。
“有可能。”所长微颔首,明显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破坏了心情,“但是有两个可能。”
“一是你听了这段话,并且改变了未来,让危机消失后,再派战争家回到这个时间来提醒你,从而形成时间闭环。”
“二是……”所长张了张嘴,声音还是没能冒出来。
但麟翼很清楚二是什么。
是他就算是听了这番话,仍旧没能理解话的意思,改变未来的灾难,于是未来的他把希望寄托在过去的自己身上,派了战争家回来提醒他。
这是一个死循环。
“忘记问他来自于哪个时间点了……”所长颇有些头疼地捂着自己的眼睛。
因为战争家称呼麟翼为老大的缘故,所长下意识就把决定权交给了麟翼。
“我有感觉。”麟翼伸展一下手掌,灵魂的颜色迟迟无法恢复,泛着暗沉的灰,“他来自于很遥远的以后。”
遥远到……我的情绪已经无法自控的时候。
“所长,为什么我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麟翼将自己的手放下,用语言强行把思绪已经飘远的所长扯了回来。
“这是本体带来的影响。”所长看着麟翼平静的眼神,心神也跟着安定下来,“充沛的情感和强大的理智,是维持世界平衡必不可少的存在。”
“所以我才无法彻底斩断自己的所有情绪?”麟翼皱了皱眉,终于明白了自己会被情绪影响的原因,“哪怕我根本不需要它们?”
“的确无法斩断。”人群恢复平静后,也听见了麟翼的问题。
回答麟翼的是一位身穿白色袍服的青年,他的衣服款式很奇怪,并不像麟翼见过的任何一种,反而很像他在幻兽一族的古籍上看过的衣服的描写。
“我就是专修无情道,但仍旧无法完全阻隔七情六欲对于自身的影响。”
宽大的袖袍被青年一手拢起,他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落在了麟翼的发顶:“也不知这变故,是否与我们强行将你拉入这番派系争斗中有关,真是苦了你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对过去残留太多的思虑悔恨了。”麟翼不太理解什么叫专修无情道,但这不妨碍他根据“无情”而明白这大概代指什么。
“说的也是,我好歹也活了千年,竟然不如你这孩子看得通透。”那人垂眸应下麟翼的话,后退一步对着麟翼拱手一拜。
所长轻咳两声:“好了好了,现在主要问题在于……”
“小翼,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是根据现实情况来了。”麟翼对于所长这个问题很不理解,”按照正常发展,我应该会和伊莱恩一起被卷入同一个世界才对。”
“正常发展是用来束缚弱者的。”所长对于这种说法很是不屑,“你问问在场的,哪个人不能让一件事因为种种叠加在一起的偶然,变成必然?”
“所以我们才问你的意见。”似乎每个人面对麟翼,都有超乎寻常的耐心,所长点开一堆世界的介绍,陈列在麟翼面前,”你是想去休个假,还是有别的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