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实在无法确认头部的位置。茂密的树叶将这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家伙的的确确钻了进去,甚至一度没了自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不确定这家伙是不是还在里边。
可惜对方能等待队友的到来,我却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下去。如果对方几个人全部聚拢过来后再交战,我以少打多,只有死路一条,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正焦虑期间,突然发现一个意料不到的现象。丛林里的蚊虫很多,我之前将周身都喷了一些驱蚊喷雾,自然不太招蚊子。而这家伙则不同,五名杀手联合出击,预料中肯定是手到擒来、快去快回的轻松任务,估计事先压根儿没有预料到自己要在一个地方潜伏停留那么久,并没有准备什么防蚊措施。而人类在从事运动或体力劳动后呼吸会加快,二氧化碳的排出量也相应增多,头部附近二氧化碳浓度非常高,带着体温向上飘,更容易吸引雌性蚊子的到来。雌性蚊子对二氧化碳尤其敏感,它是根据二氧化碳的排出来判断吸血目标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家里蚊子能从离人很远的地方,很迅速很准确地飞到人身边的原因,也是在野外行走的时候,发现许多蚊虫喜欢盘旋在人头顶飞舞的原因。
根据这一特点,我能清晰地看到灌木丛的一侧,肉眼可见地已然开始聚拢了许多蚊虫,不断地飞舞盘旋,久久不肯离去。如果上边的猜测推断没错的话,那这里就绝对是那家伙的头部了。
果不其然,可能被蚊子骚扰得不胜其烦,这家伙藏身的时候,估计忍不住用手去驱赶了一下耳边飞舞的蚊虫,不小心碰到了附近的灌木丛,引起一阵轻微的、簌簌的振动形态,虽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平静,但已经被我捕获到这一关键信息。目标方位大致确定后,再去仔细辨别,就更加笃定头部的位置了,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颗缓慢转动、扫视着四周的头颅。
时不我待,再不开枪,等来了其他人就麻烦了,绝对会暴露我的位置!
想到这里,我屏住呼吸,扣动了狙击枪的扳机。“嘭”的一声巨响,子弹夹杂着死神的咒怨,呼啸着迅疾钻入灌木丛,一团肉眼可见的血雾溅射开来,里边的人没来得及有任何躲闪,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我所猎获的这款狙击步枪,是直动式枪机单发装填射击方式,口径较大,噪音也大,明显比普通步枪更聒噪一些。我一边紧紧盯着灌木丛中的动静,防止出现诈死情况,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枚狙击专用子弹,轻轻退出弹壳,刚想重新装填进去,就听见头顶“嗖”的一声,一发子弹夹杂着破空声直接贴着头皮飞过,吓得我一缩脖子,赶紧趴在地上。可惜仍然不断有子弹“突突突”地往我这边打了过来,甚至要贴着我的身体飞过去,不知道下一秒哪一枪就打着我了。
我的位置还是暴露了!再这么待下去,非得要被打成筛子不可。
想到这里,我直接放弃了草丛,猛地向旁边一滚,躲到了一棵大树后边,顺势将那颗狙击子弹填装入枪内,左手拔出了那把手枪。从枪声由远及近判断,绝对是某个接近此处的杀手看到了我藏身处,听到了狙击枪的声音,估计他们几个都没人携带狙击枪,那么可以直接推断这种枪声绝对是敌人发出来的,毫不迟疑抬手就开枪射击。
这家伙拿的是一把冲锋枪,子弹像不要钱似的,直直地向我打来,在树上洞穿了好几个坑。可惜弹匣的容量始终有限,他总有换弹匣的时候。趁着枪声停顿的间隙,我向左拧身,拿着手枪开始向枪声打过来的方向闪击,倒不是说要打死对方,实在没有那个好运气。只能祈求火力压制对方的同时,也顺便观察一下对方的具体位置。
可惜对方换弹匣的时候,身子躲在了大树后边,我只能看到一个晃动的身影,但也大致确定了他的方位。
丛林茂密,相隔五六十米远的距离,想靠手枪跟对手的冲锋枪硬拼,实在有种以卵击石的感觉,轻轻松松就被火力压制。趁着对方没有溜出来的间隙,我开始向其他地方撤离,而对方瞬间察觉到我这边在“逃跑”,开始迅猛地闪身出来,一边寻找掩体,一边向我开枪,迅猛的火力直接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只得“Z”字形向前急速奔跑。
这名杀手实在棘手,不仅奔跑时可能会开枪点射,就连每跃过一根横木或者盘曲的大树根时,就会在半空中甩射,把子弹打向我。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秀的枪手,居然能在制空的瞬间,瞄准射击,真是极度恐怖的战场幽灵。
急速飞跑的过程中,他射出两排子弹,一颗擦破了我的耳朵,一颗擦伤我的大腿,巨大的疼痛感瞬间传递到脑海里,给我增添了极大的生命威胁感。我无法像他那样还以颜色,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了这种恐怖枪手。只得疾跑中不断变换着速度,防止被他估算出交点射杀毙命,不过倒也不是完全只顾躲避,一边奔跑的同时,一边用手枪不断向他点射,尽量破坏他射击的手感,给他施压,防止其手感过热或突进距离过近。如果被这个恐怖的家伙达成上述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条,都会很快击中我的脑袋或者脖子。
对于这种级别的枪手,在这种背水一战的情形下,跑不是为了逃命,而是通过迂回拉扯,寻找杀死对手的机会。再厉害的枪手也有不走运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前面潜伏着一条铺满墨绿浮萍的水沟,如果不是我恰好从邻近的地方跑过去,会和他一样掉进里面。这个平时在别墅去训练、养尊处优的杀手,一定不屑于在海岛上无缘无故的四处游弋,殊不知这一带的生态和地形,最欺生的就属这种水沟。
整条水沟并不算大,目测也就几平方而已,估计是热带气候多雨天气下留下的死水潭而已,一些绿油油的青萍漂在上边,仿佛水缸上面漂着的一层麸皮。
本来这种水沟正常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但妙就妙在它所处的位置,恰好横亘在一条卧倒的树木旁边,等那名枪手潇洒地跳过树木落地的时候,已然发现自己前方的落脚点竟然是一处水潭,想再次躲闪,已然来不及,失去了重心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的点,就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可饶是如此,也丝毫没有忘记给我一梭子,防止我棒打落水狗。在其落水的刹那,我迅速躲避掉他空中甩射过来的子弹,跑到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后边,“噌”的跳了上去,急速地躲在一簇浓密的枝叶后面,并迅速调转枪头,居高林下地对准他落水的位置,摆好了狙击姿势,只要他一旦从水底冒出来,就立刻射击他的头部。
然而,这是个极有作战经验和阴险的高手,也知道自己霎那间处于极为被动的境地,也非常明确外围肯定有一名善于使用狙击枪的家伙在专门等着他露出水面,从容不迫地将他击杀。所以从他陷入水中之后,就迟迟没了动静。
初始激荡的巨大水纹震荡了一会儿,将一些原本浮在水面上的零散青萍挥洒在沟壁上,而后才慢慢恢复沉寂。由于死水的缘故,整个水面呈现黑黝黝的颜色,像一面斑驳怪异的镜子,除了偶尔看到一些震荡后的青萍在慢慢重新聚拢外,丝毫看不出任何涟漪。
水沟虽然有一定的深度,却不至于轻松地就将他淹死。我想他一定是潜伏在水底,或者慢慢地通过伪装爬到沟壁处,根据落水时观察到的我所处的大致身位,在水下窥伺,寻找射杀我的机会。可迟迟不敢轻易开枪,估计很难估算出我最终隐匿的具体地点,如果贸然攻击,反而会首先暴露自己的位置,让我好整以暇地发动致命的反杀。而我自其落水后就失去了他的踪影,不断扫视着水沟的动静尤其是与沟壁邻接处的水面。可惜此时已经看不出有人落水的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而我也实在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藏身地点,不敢轻易用生命去试探这家伙的具体位置。因此,谁也不敢冒冒失失打响第一枪。
我在树上掩藏,胜在视野绝佳;他在水下潜伏,胜在无处觅踪,这个时候想杀死彼此都很困难,可又简单。只要我在树上动一下,或者他在水里动一下,都会顷刻丧命。所以,在杀死对手之前,谁都不敢出半点动静,耐心就是生命。
可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他耗下去,再僵持一会儿,他的友军赶过来,我只有陷入包围的份儿。可我也不敢贸然开枪,毕竟根本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里,更别说子弹在水下的速度和冲击力,都会大打折扣,一击不中或不致死,那接下来死的就必定是我了。
可这场猫捉耗子的游戏,情形已经完全调转了过来。此刻我才是那只猫。因为我清醒地知道,每个人都不是两栖动物,水中的那名枪手,一动不动浸泡着,即使再会憋气,也不可能一直像水生生物一样自如地通过鳃来吸取氧气,他肯定在极力憋着,或者通过某种方式在偷偷呼吸。
此时也不可能握手言和,这种局面,从刚开始就注定了两人之中必死其一,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根本不敢眨眼,唯恐漏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大睁着已经有些酸痛充血的眼睛,从狙击镜中窥探那片水面,而且放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瞄准习惯,改为双眼圆睁,尽力在盯着瞄准镜中画面的同时,也能兼顾视野范围内的所有动静,尽量不让自己的视野范围受到丁点儿限制,为自己争取哪怕零点几毫秒的反应时间。可惜,始终无法看出异常。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这家伙不可能还这么自如地在水中憋气!
绝对有问题!
突然,我留意到水面上本来在盘旋飞舞的一只全身都是醒目红色的蜻蜓,落在了一截细小的水草顶端,它一会儿落上去,一会儿飞起来,执拗地在这根植物上纠缠。开始我并不以为意,毕竟这种蜻蜓点水的现象,早就在国内看过千百遍,哪怕之前钓鱼的时候,也经常看到蜻蜓调皮地落在自己的浮漂顶端,仿佛一个劲儿地在调笑钓手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提竿中鱼,就连长时间稳稳立于水中的浮漂都被当作天然植物来歇脚了。可忽然脑海中像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意识到一种可能,水下伪装的枪手肯定需要吸管喘气,那个绿色水草的顶尖一定在呼吸着,只是呼吸进出的气浪,并不能被肉眼看到而已,但却可以明显地为蜻蜓所感知到,所以蜻蜓被吹得起来落下,折腾没完。
我再仔细观察那根水草,发现它不仅是管状结构,更是出奇的垂直,顶端就像被人为掐断了似的,呈现出明显不自然的断痕出来。而且,它也不像旁边水草那样,随着林风的吹动,一起轻微地晃动摇摆,就那么斜斜地立着。之前扫视过去的时候,根本不会留意到它。可现在起了疑心,真是越看越觉得它就是一根人造的呼吸管道。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只有和他赌上一把生死了。
通过那只特制的、斜斜向下延伸的水下呼吸管,我在脑海里想象着他在水里的位置和姿势,估摸出头部的大概位置,对准那个范围,直接扣动了扳机。随着子弹撞开水面上的那层浮萍,我看到了泛起的红色水纹。谨慎起见,不等狙击枪的声音消散,我立马又拔出手枪,对着那个范围补了几枪,其后才赶紧又躲回树干后边,实在担心自己没有估量到准确方位,导致这家伙临死反扑一把。
这一把我赌赢了,稍微等待了几秒,给狙击枪重新填装上子弹,给手枪更换了弹匣后,发现那家伙的后脑勺和背部静静地浮出了水面,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从后脑勺处四散开来,在水面上形成一大片血污,与绿油油的青萍交汇,形成一种诡异的红绿夹杂的色调出来。
为了防止自己的位置曝光,我沿着大树又往上攀爬了几米,谨慎地观察四周的动静,确认四周安全后,才放心地跳下树来,揪住他的衣领,拽上岸来。
子弹从他后脑勺钻了进去,从另一侧的太阳穴处又重新钻了出来,直接爆了个洞。也幸好运气不错,否则再稍微错个一两公分,我可能直接会失手,那死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了。幸好这一致命枪命中了,否则以他的反应速度,不会给我再射第二、三颗子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