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和你的家人关系真的淡薄如斯?”
金城驿馆内,赞普巴坐在李又缇对面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们从夜市回来之后,蛮族留在金城的探子便来复命。探子在这段时间查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关于南宫无的。
虽然当初南宫逸肃在发现妻子诞下双生子时就开始封锁消息,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探子耗费了心力还是探查到不少蛛丝马迹。
而赞普巴听完探子的回禀深感震惊,实在没忍住直接来到了当事人的房间,请求“现场说法”。
李又缇坐在窗边,端起茶杯慢悠悠小酌一口,抬起眼皮看了满脸好奇的赞普巴一眼,点头道:
“确实如此。”
赞普巴闻言还是难以接受。
“孩子在我们看来就是珍宝,何况你能力出众,于家族多有裨益。为何仅仅因为你是双生子便留你不得?”
虽然赞普巴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个中原人确实是难得的天才,年纪不大,医术谋略武力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深,假以时日必定名震天下。
“观念不同,我生来就注定是多余的。”
看着李又缇面色沉静的说出这句话,赞普巴止不住的咂舌唏嘘,摇着头脱口而出道:
“你要不干脆留在我们部落,反正大首领很赏识你,他会说服族人接纳你的。”
李又缇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赞普巴,看的他无端生出心虚。
赞普巴嘿嘿一笑,尴尬的说天色已晚,不打扰李又缇休息,起身离开了房间。
李又缇看着关上的房门轻笑一声。
乌克赫尔确实存着留他在部落的心思,但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中原人排外,蛮族也不遑多让。
且他们对中原人的防备更深,尤其是李又缇身份敏感,就算他真的愿意留在部落,蛮族人也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的接纳他,利用而已。
南宫府——
南宫逸屏退了下人,肃神色愠怒的站在南宫曜门前,重重敲了敲门对着里面提声道:
“曜儿,你把门打开!”
里面南宫曜发着脾气却不愿开门。
“不开!爹,你疯了吗?您让我去皇宫不就露馅了吗?你是要我死啊!”
南宫曜气急败坏,言语间已经倒反天罡了。
门外的南宫逸肃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话重重闭了闭眼,苦笑一声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曜儿,你信爹。皇上召见你不去怎么可以,爹不会害你的。”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脚步声逼近,南宫逸肃面前的门突然打开。南宫曜脸上还带着惊怒,他看着南宫逸肃不说,眼神里有埋怨和质疑。
“爹,你说不会有事?皇上一旦发现我什么也不会就知道我是假的将军,那是欺君之罪啊爹!”
南宫曜眼球里满是血丝,从南宫逸肃回来说出皇帝要宣他进宫时,南宫曜就差点疯了。
南宫逸肃见他如此口无遮拦忙推着南宫曜进了屋,忍着怒气压低声音安抚南宫曜。
“你听爹说,不会的。皇上不会治罪的,现在治咱们俩欺君之罪就等于坐实了那些传言。彼时得到消息的蛮族已经修整好,若是因此反扑,那结果定不上圣上想看到的,他比我们更想遮掩住!”
南宫逸肃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南宫曜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皱紧眉头狐疑道:
“那皇上还见我干什么?”
“你、圣上要见谁轮得着你问吗?曜儿,切记,到了宫里谨言慎行!”
南宫逸肃现在倒是真的生出了些后悔,这个儿子被他们宠的太过,已经不分尊卑,不知死活了。
南宫逸肃确实没有哄骗南宫曜,昨日他在宫里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南宫家只怕要毁在那个灾星手里。
可没想到皇上并没有真的要追究传言,反而言语间暗示南宫逸肃对外一口咬定南宫曜就是威武将军……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南宫逸肃很快就想到了,如今蛮族的使团就在金城内,若是让他们知道南宫府里的威武将军确实是假的,那对接下来的和谈谈判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即使皇上知道谁才是真的,也不会在这个关头治罪。
这时谁也不知道南宫无就在蛮族使团里,知情的林家父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战战兢兢的南宫曜再不愿意也不敢抗旨,他学着南宫无的样子昂着头进了宫。
看见南宫曜的第一眼,皇帝就眉头一皱,心下叹息: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果然是个挑不起大梁的……”
南宫曜虽然和南宫无长得一模一样,但也就是皮囊了,气度仪态真的过于逊色南宫无。
南宫无随从安蔺进宫受封时,皇帝一眼看去就知道南宫无的战功无假。那个少年眼里是坚毅锐利的光芒,哪里像殿下的这个,眼神飘忽心虚,神情惶恐,难登大雅之堂。
南宫曜这副萎靡的样子让皇帝没了心思,随便考校了几句更是大失所望。
当日南宫无在这金宸殿里对兵法文理对答如流,做派落落大方毫不怯场。可面前这个一问三不知,支支吾吾按探子回报,南宫曜是南宫家精心养护长大,怎么还不如一个弃子呢?
皇上心里积攒着怒意,暗骂南宫逸肃老糊涂,竟以次充好,舍弃南宫无,留这么一个草包!
南宫曜不敢抬头,但皇帝不满嫌弃的视线如针尖一样刺得他浑身辣疼。
许久,皇帝才沉声道:
“爱卿既身体不适就安心在家休养吧,天寒,别出门加重病情。”
这话听的一旁垂首的公公眼角抽搐,等于在说让南宫家的公子别出去丢人现眼了,就是不知道这南宫曜听不听得出来。
南宫曜再蠢也不至于真的以为皇帝是在关心他,他满脸羞愧,唯唯诺诺的应承着退出了金宸殿。
看着畏缩离去的南宫曜,皇帝叹气:
“滥竽充数,难堪大任……”
公公深以为然,他是见过南宫无的,和刚走的这位比起来,确实是龙章凤姿,气宇轩昂,可惜了。
南宫曜不知道自己多招人嫌,他抹着额角的汗费力的上了马车,自以为逃过一劫,躺在软垫上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