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乌克赫尔看着倒在干草上,嘴唇干裂,俊脸带着病态潮红,剑眉紧蹙的少年皱眉对着赞普巴问道:
“此话怎讲?你又如何确定?”
赞普巴蹲下身,伸手在少年脸颊耳后处一阵摸索,然后又微微拉开少年的衣襟,看见他锁骨上的一道伤痕后,赞普巴眼睛一亮,语气里兴奋困惑交杂。
“大首领看,这处箭伤乃是当初南宫曜偷袭我时被我伤到的,他的军医当着我的面给他包扎的伤口,这个位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而且这人并没有易容的痕迹,这张脸我更是刻入骨髓,绝不可能认错!”
赞普巴的情绪激动起来,手上拽着少年衣领的手也失去了轻重,拖拽间奄奄一息的少年发出了一声闷哼,唤回了乌克赫尔的注意力。
乌克赫尔定定的看了一眼深陷痛苦中的少年,沉声道:
“让祭司来,务必要医好他!我倒要看看这大晋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谁才是真的冒牌货!”
赞普巴愣了一下重重点头,立马起身出去叫人,乌克赫尔也跟着离开了营帐。
两人的脚步声离去,原本紧闭双眼的少年睫毛扑簌了几下,骤然睁开双眼,黯邃的眸子透着凛冽。
李又缇呼出一口热气,暗暗出声呼唤零零八。
“调一下调一下,快烧死了……”
须臾零零八调整好了这具躯壳的数据,李又缇紧蹙的眉心才松开一些,他换了个姿势继续闭上眼假寐,脑海里开始消化原身的记忆。
他并没有和原身出面交易,从护城楼一跃而下时,被巨大绝望痛苦湮没的原身魂魄就开始急速消散,要不是零零八动作快,只怕连缕风都搂不住。
这桩交易是强行达成的。
原身确实不是南宫曜,不过也不是什么冒牌货,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原身是也不是,不过现在大晋王城内那位倒是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原身名叫南宫无,是南宫曜的双生弟弟,谁能想到,南宫家居然是一对双生子,这件事除了南宫家极少数人,再无多余人知道。
在这个封建的王朝,双生子的存在是极其不祥的,都说双生子中,先出去的孩子才是真正的人,后出生的那个是恶魔的转世。
小的会克父克母克死另一个孩子,所以必须杀掉,才能保护家族“平安”。
而只比哥哥晚出生两分钟的南宫无为何能活到现在呢?
兄弟俩降生当晚,雷雨轰鸣,接生婆前脚进门,一个法师装扮的人紧随其后就敲开了南宫家的大门。
不请自来的大师开门见山的告诉南宫老爷:
“夫人这一胎是双生子,不过莫要惊慌,也不必立即要了小的命,且养着。”
看着听了这话立马变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南宫老爷,大师继续悠悠道:
“这孩子福祸相依相,他会在二十二岁这一年救南宫家上下人一命,可能还不止……总之且信在下一言:莫害他性命……”
说完大师福身行了一礼,转过身离开了南宫家。
南宫老爷瞪大双眼,看着大师冒着风雨,僧袍却滴水不沾的飘然而去。
也因为大师临走露的这一手震住了南宫老爷,本应被掐死丢弃的南宫无才捡回一条命。
不过虽然没立即处理了小的,南宫家也没有让他得以见天日,从“南宫无”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哥哥起名为【曜】,意味明亮耀眼,不祥的弟弟只能得一个“无”,他生来就注定一无所有。
南宫家属于商政皆涉及,南宫老爷在朝中任闲职,南宫夫人是商贾之女,拥有雄厚的财力背景。
南宫无自小就被养在南宫府后院,破败的后院除了一个老嬷嬷,再无人伺候,过得还不如府上的小厮。
而南宫曜则被南宫家上下视若珍宝,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锦缎,随便一个哄他开心的拨浪鼓都是镶了珍珠的。
南宫曜长到十岁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双生弟弟,他受尽千娇百宠长大。
从小南宫老爷和南宫夫人就告诉南宫曜,这家里一切都是他的,旁人染指不了半分。
那时的南宫曜懵懵懂懂,他不太明白父母话里的“旁人”是什么意思。
不但是金银财宝伴身,南宫曜还有如花美眷待娶,南宫夫人在他舞勺之年就给他定了尚书左丞之女林绾绾。
林绾绾是大晋王城出了名的小女娥,十岁时随母出游祈福,年纪虽小但美貌惊人,十三岁时更是凭借一手针绣名动大晋,连宫里的皇妃都对她赞誉有加。
上门求娶的勋贵少爷踏破了林府的门槛,然林绾绾却只让父母应了南宫家的媒。
只因她幼时曾见过南宫曜一面,林绾绾十一岁时随母亲参加赏花宴,期间母亲受了暑气不大舒服,便让随性的嬷嬷丫鬟先扶她去亭子里休息。
小丫鬟带着好奇心重的小姐在附近看花,谁知道会有人带了私养的长虫进来。
长虫被花粉刺激得四处逃窜,险些将林绾绾吓到荷花池里,危机时刻是十三岁的南宫曜一手捏住蛇,一手稳稳拉住了她。
古代人早熟,十几岁的年纪正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南宫曜生的也是俊美儿郎,再加上救命之恩,林绾绾自然春心萌动。
那天两个孩子同游花园,玩的很是开心。
所以到了议亲的年纪,求亲的人里林绾绾自然除了南宫家不作他选。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南宫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南宫家百般不情愿承认他的存在,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磨灭他的痕迹,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南宫曜还是发现了后院的秘密。看见那个跟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小孩,南宫曜深感震惊。
南宫夫人没再隐瞒,在知道南宫无的存在对自己不利时,小小的南宫曜心里生出了厌恶嫌弃。
但当南宫夫人告诉他,这个弟弟的存在是为了给他,给南宫家挡灾时,南宫曜对南宫无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他把南宫无当成自己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