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死再重生,拥有上帝视角的薛清渠才知道自己的死因。
他看着自己费尽心思搜罗来的精巧物件被禹宁毫不爱惜的丢弃毁坏,听着周昶提起自己时脸上的勉强惧怕和眼底的排斥,看着唐祟晁的家奴和禹宁身边的宫女传信。
再想想,当初唐太师为子请封时,他只因机缘巧合听说禹宁被唐祟晁救过就未出言反对,让德不配位的唐祟晁官拜侯爵,哪里来那么多巧合呢?
按照原本的轨迹,重生的薛清渠并未远离放下禹宁公主,而是反省自己是不是没送对东西,才让佳人蹙眉反感。
至于上辈子害死他的唐祟晁,薛清渠用兵抗敌方面都是杀伐果断的,但在关于禹宁的事儿上,他鲜有的仁慈拖沓。
反复思虑,念及唐祟晁的确助过禹宁公主,重生后的薛清渠即使占据先机也并没有先发制人。
他一向为人光明磊落,也做不来唐祟晁那种暗下毒手的手段。
薛清渠初开情窦,家中又无人开导引教,他平日里所习大多都是用兵之道,哪里懂那么多儿女情长。
再活一次,薛清渠也只是傻傻的在送礼方面改送女子家喜欢的精致头面。
但他不懂,唐祟晁早已占了先机,且唐祟晁风流子弟,玩弄情调最是擅长,又生的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样,禹宁公主再选一次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本来因薛家满门忠烈,薛父为国战死,薛清渠又立下如此汗马功劳,只要薛清渠没有外心,周昶是会许他一辈子的风光荣华和后世延绵的。
但只因做错了选择,佳人所误,仅二十四岁的薛清渠就草草殒命。
二次重生后薛清渠重蹈覆辙,还是上一世同样的结局,只不过这次送酒的人真的是禹宁公主了。
李又缇和008到来时,薛清渠已经饮下了掺有雷公藤的酒,此时正痛苦蜷缩在地上等待死亡。
熟悉的疼痛感蔓延四肢,骤降的体温和剧烈的腹痛让薛清渠额角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捂着肚子一声不吭,已经失去血色的下唇因疼痛被咬破而沾染了一抹血色,倒显得他愈发容色姝丽。
李又缇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刚好对上薛清渠虽然涣散却仍然凌厉的眼神。
“你是——何人?”
薛清渠强忍住噬骨的痛意,一双凤眼竭力睁开看着李又缇。
饶是见过大世面压得住场面的李又缇,也有点被这少年将军垂死时眼里的犀利凛冽引起一阵颤栗。
但想到薛清渠赤子之心却沦落得如此,李又缇心软了一下,他抬手拨开薛清渠鬓角汗湿的乱发,声音轻缓道:
“你想活吗?”
薛清渠死人堆里出来的,只一眼他就能看出穿着发型怪异的李又缇并非有害他之心,所以在李又缇抬手靠近时,本来就中毒虚弱的薛清渠不闪不避。
听到李又缇的话,薛清渠敛上眉眼,高挺鼻梁下两片薄唇透着血染的嫣红,他只觉得浑身跟被火烧了一样干涸。
“何意?”
薛清渠是获得过第二次生命的人,并不是一味的不语怪力乱神。
“你把你自己全然交给我,我会占据你意识,不超过三个月,我会让你放下不该有的执念。”
闻言,薛清渠浓密的睫毛扑簌了一下,却没有开口搭理李又缇。
“你自己做不到正确的选择不是吗?你只会打打杀杀,不懂人情世故,就算再让你活一次也没有改变什么。”
说到“再活一次”,李又缇注意到薛清渠的眉峰动了一下。
“但你这样的执拗会毁了你薛家,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之后,文官独大,唐祟晁又迷惑了禹宁公主,周昶没了你,怎么均衡朝中势力?”
李又缇停顿了一下,看着紧闭双眼的薛清渠眉尖紧蹙,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我是异世之人,来这里只不过是和你做个交易,你不同意我做不了什么,不过你也同样什么也做不了了。”
说完李又缇耸了耸肩,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木窗外透进来几缕橙黄阳光洒在生命力急速流失的薛清渠身上。
“三月之期,你想做什么?”
就在李又缇以为薛清渠要做一头死倔驴时,他虚弱却清晰的开了口。
“这坛酒是谁送的你知道吗?”
薛清渠没说话,李又缇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你余情未了,她身份尊贵,即使是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我会让你不再错付,至于唐祟晁,你放心,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我不会套着你的壳子坏规矩。”
薛清渠惨然一笑,俊美的面容透着死气,他疲惫的睁开眼看着李又缇,轻轻点了点头。
“随你吧……”
李又缇眉梢一动,坐直了身体看着薛清渠,纤长食指抵住了薛清渠的眉心。
一瞬间,随着剧痛的消散,薛清渠能感觉到自己意识的抽离,他陷入了沉睡。
008漂浮在半空,看到薛清渠睁眼它就知道现在这具壳子里的是宿主李又缇。
李又缇刚进入薛清渠的身体就被如山如海般的剧痛压的头脑发蒙,他霎时间龇牙咧嘴,斯哈斯哈道:
“快快!痛死我了!”
008这才反应过来,忙调整薛清渠现在的身体数据,帮李又缇把体内毒素清除。
短暂的肢体发麻后,李又缇才适应了身体,他还维持着薛清渠离开的姿势侧躺在地上,此时痛觉消失,他摊开手直接躺在地上,感叹道:
“这小子确实能忍啊……”
李又缇心知肚明,他刚刚承受的痛感其实已经是被薛清渠抿散了一部分的,所以他难以想象被折磨了这半天的薛清渠是如何承受的,居然还能保持神智和他交谈。
“难怪年纪不大军功累累,真是一般人干不了了。”
008体贴的飞到李又缇额头帮他补充能量,闻言应声道:
“他本来就不是常人,幼年失妣,少年失怙,如果不是薛老将军教养得当,加之他又确实天赋异禀,这偌大的薛家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李又缇认同的点头。
在地上瘫了一会儿李又缇才爬起来,他现在浑身黏腻的汗意,四肢也有些疲乏。
动了动肩膀,李又缇学着薛清渠的语气叫了热水,又差人进来把桌上没喝完的毒酒收好,他还有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