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守一家暂住在相处较好的一个下级同僚田夫子家中,田家因为没人抢房子得以幸存,此时正要入睡,听到街上人声鼎沸,热闹尤胜日间,俱整衣起来,互相探问。
家丁见主人房内亮起灯烛,便来禀报打听到的传言,田夫子听了也不知这消息该忧该喜,便报与陈太守知道。
董平败逃,梁山带着董平部众来打东平府?
陈太守害怕梁山把董平的账算到自己头上,颤抖着说:“夫子啊,我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家小就烦劳夫子照应,待暴乱平息,着人送出城投奔亲戚即可。”
田夫子安慰道:“梁山进城用意未明,陈大人也不要过于悲观,对了,那新招的东床快婿不知你在这里,是否跟他通个消息?”
陈文昭怅然道:“所谓招婿不过是应付董平小子的权宜之计,当此兵乱之时,唐三藏恐怕是有多远躲多远了!”
田夫子说:“到底是和梅英拜过天地的,不妨一试,他那几个徒弟看起来都有些本事,或许能保梅英他们周全呢?”
陈文昭一想也有道理,唐僧能为了救人坏了戒律,至少能帮忙把家人送出城吧,自己生死可以置之度外,那梁山贼寇进城再干些丧尽天良的事,自己是死也不能瞑目啦。
唐僧师徒一直住在东平客栈,好寻找,田夫子的家丁很快把信送到。
唐僧问宋江:“这种事情,民间应当怎么处理?”
他了解八戒,任何时候肯定是媳妇为重,沙僧又少有自己的主见,还不如宋江懂得处理人情世故。
宋江实言相告:“如果师父无意娶亲,正好帮他们个忙,还一桩人情给他,这婚事也就了结啦!如果师父看好那太守女儿,想要还俗,以二师兄、三师兄的本事,帮师姥爷坐回太守之位,也不算难事。”
唐僧正色道:“悟身前面说得挺好,后面那些胡言,让为师又想念紧箍咒!”
八戒站出来挺宋江:“悟身师弟说的没错呀,我和老沙帮你老丈人扳回这局就是吃顿饭的事。”
“唉,悟能,你跟师父这么久,还不知道师父的心事,真让师父心痛!”唐僧闭目念经,宋江紧张起来,还好不是紧箍咒。
八戒见师父失望的样子,立刻收起玩笑:“我明白了,师父是先立业后成家,那咋答复人家啊?送信的还在外面等着呢。”
唐僧想了想:“深夜去私宅不方便,明天我们去走一遭吧,让来人转告陈太守,我们尽力帮他就是。”
……
这一夜,多少人难以入眠,梁山军队进城后,轻松处理了几拨东平国的抵抗力量,让城外的百姓进了城,等候明天安排。
城门口已换由梁山兵马看守,吴用和几个头领就在衙门的前堂休息,没有惊扰后堂那些东平王的人,一切等着明天太阳升起。
——
清早,朱仝叫起雷横,两人主动去巡城,几股势力在城里盘踞,生怕有个照顾不到再生差池。
天气虽已入秋,好在还不寒冷,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就在街边倚靠着房屋用行李铺了将就入睡,梁山军士也是在空旷处露宿,境况不必百姓好。
朱仝道:“今天无论如何得给这些兵找个屋子住,仗打得不硬,人再睡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雷横忽然指着前面:“朱哥你看,押司!”
看到走过来的奇形怪状几人,朱仝也笑了:“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宋江跟着师父师兄出了客栈,是要寻田夫子的家中看望太守,不想在街上遇到两位昔日同僚,惊喜道:“二位兄弟缘何在此?”
“公明哥哥还不知吗,郓城归了大圣,我们哥俩也顺理成章地归了梁山,昨晚才进城的,想不到哥哥也在这里!”
宋江又问了县令和其他同僚,听说张文远也死了,有些唏嘘:“我能容他,天不容他啊!”
雷横暗笑,却也不敢透露是自己杀了张文远构陷朱仝。
看几人聊的热烈,八戒喊道:“悟身啊,别只顾叙旧,忘了师父的大事。”
宋江忙应了一声:“我兄弟在,师父的事就好处理啦!”
把朱雷二人引到唐僧这边做了介绍,唐僧双手合十行礼:“二位施主,太守不是坏人,悟身的兄弟也不会是坏人,还请好人不要为难好人!”
朱仝还礼:“高僧放心!梁山义军只管拿下东平府,以前主官治理得好只要他愿意可以仍旧留任,这是大圣朝的一贯作风。”
雷横对宋江挤了挤眼:“此来带头的是军师吴用,哥哥心里有数了吧?”
宋江又是一个意外之喜:“吴用兄弟那里自然是没的说,我先随师父去看看太守,回头就去府衙,与兄弟见面。”
师徒四人到了田夫子的家中,太守和田夫子已洗漱完毕,望眼欲穿地等着他们的来访,见面一番客气后,太守说出了托付之意。
唐僧施礼道:“主官,之前婚姻之事,是为摆脱妄念之人的权宜之法,现在既然已没有这个威胁,就休要再提起吧!”
陈文昭脸色灰败:“禅师说的确是有理,只是我陈家经此巨变已难保全,梁山因董平擅自出兵已以我为敌,大宋那边我丢了城守,失了军队,也是难逃之罪,这一切都是拜董平所赐,怪不得别人,只可怜我的女儿,老夫死后,与她关系最近的就是拜过堂的禅师了,万望维护周全!”
陈梅英亲母早亡,有个姨娘却不亲近,太守说的也是实话。
唐僧心里也觉这女子可怜,但不敢妄动那慈悲心,一动就是错,硬着头皮说:“过些时日女施主就会好起来,主官也不必太担心,我徒弟悟身与梁山交厚,可以给你们调解调解,量不会有太恶的结果。”
太守看向宋江,难以相信这外来的和尚还有这关系:“这位就是高徒悟身?”
宋江给了他个宽心丸:“贫僧出家前是郓城押司宋江,素日里行事靠的就是一帮兄弟,梁山来的,恰好是贫僧的兄弟!”
“那真是……太感谢了,师傅一定说与梁山知道,出兵是董平的主张,不关我的事啊!”
唐僧师徒便告辞准备去府衙做说客,将要走出大门时,听到后面有人说:“你不认我,我认你,我陈梅英发誓,此生除却唐三藏,宁可遁入空门,也不嫁别人!”
陈梅英站在那里,身如娇花病柳,却言出铿锵有力。
唐僧心头一颤,急忙垂下眼皮,双手合十:“罪过,罪过!我只当女施主说的是梦话!”
带着徒弟仓惶逃出了田家的门。
陈梅英呆呆的站在那里,眼泪扑簌簌地掉落。
陈文昭奇怪地看着女儿,不是要演一场戏吗,咋还真动感情了?
“孩子,说说就算了,这和尚有什么好的?”
“我说的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陈文昭一拍脑门,完了,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