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恨死了九九，如果不是她，容霁怎么会挡箭呢？
可现在，她也救不了容霁啊，她的毒是无解的。
尽管她是药王谷的人，但……
她救不了身中剧毒的容霁。
“九九……对不起啊。”他又不断地呕吐出鲜血来，嘴角噙着脉脉柔和的笑容，将这一股生死的悲伤意味也冲淡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和九九之间最快乐的回忆。
一幕一幕的， 走马观花的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他教她射箭。
他和她十指紧扣，说自己会娶她。
一生一世，只许一人。
他忽而觉得，他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也是他的命。
是他活该。
这一刻，死亡对容霁来说，不是折磨，而是解脱，而是释然。
他不用在那么的煎熬了。
他也不用看着她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了，这何尝不好呢？
到容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血泊里。
雨势也逐渐变小。
九九心脏剧烈的痛着，身体里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绷裂。
她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阿霁。”
不是她。
是原来的顾九九。
当所有的情绪都被另外一个人掌控，她眼前一黑，再也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和刺激。
就那么陷入了黑暗里。
九九一觉睡了很久，在黑暗啊，走了很久很久，她迫不及待的要去见容暨。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耳畔似乎有谁在急促的喊她。
“九九？”
“顾九九，醒来好不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快醒过来。”
她知道那是容暨，她情不自禁泪流满面，疯了似的奔向声源，但眼前仍旧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她找不到他。
“皇后到底怎么样了？既然没有什么异样，为什么醒不过来？是不是她被下毒了？”
驿站的客房里，容暨阴沉着脸扫视着地下跪着的太医，目光如刀。
太医额头冷汗淋漓。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脉象不是中毒之兆，应该不是中毒，皇后娘娘应该是过于疲惫，受到刺激，所以高热不退，一直昏迷。”
容暨一甩袖子，冷怒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让皇后醒过来。”
他想到了什么，“端王妃呢？”
“端王妃被关押，成日哭喊着要见端王的遗体。”
“下去吧。”
容暨皱眉，又道，“吩咐下去，折返回京城。”
他这次竟然料错了，比起他，太后竟然更想除掉九九。
幸好容霁救了九九。
否则，他会将端王府满门抄斩！
敢伤他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皇上，皇后娘娘这里由奴婢照顾吧，您也受伤了，还是快去休息把。”
一名陌生的宫女走了进来。
“不必，朕陪着她。”
他素来冷硬的面容，也跟着柔和了下去。
他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九九，伸手抚过她的脸。
九五至尊的眼里，化作了一片柔情。
“九九。”
“你若是想睡，便多睡一会吧，但你记得一定要醒来，我不想再一个人。”
“你知道吗？我知道那些杀手都冲着你去了，我……从未曾那么的恐惧过，比起当年……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还要凶险。我怕失去你，我孤身一人走到了今天，是你让我觉得……”
“我是帝王，但我也是你的夫君，原来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人愿意爱。”
“九九，我答应你，你醒来后，我会肃清后宫。”
“六宫无妃，你说可好？”
房间里仍旧是一片寂静，宫女也识相的退了下去。
等到再也无人了，容暨强撑着的身体才一点点的软了下来。
他侧身倒在了她的身边，一点点的把她揽入怀中。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惧和脆弱，而这样的神色，不该出现在帝王的脸上。
他拥抱着她，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你提醒得很对，我身边的确有一个叛徒。不是被人，而是褚妃。”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这个人是谁都可以，但偏偏是褚妃。”
他早知道是褚妃。
但他想给褚妃一个机会，给褚妃一个动手的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他？
没有人知道，当他后背中刀的时候，那一刻心冷到如同漫天飞雪降落。
对他效忠的褚妃，背后给了他一刀。
褚妃神色冷漠，“当初你赐毒酒给我娘亲的时候，我也如你这般痛。”
褚妃是老姑姑的女儿，他的确亏欠了老姑姑一条命。
当初赐毒酒，是迫不得已。
是太后赐酒。
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傀儡太子，温家大权在握。
他父皇留给他的朝廷和江山，腐败又不堪。
他那时候不能和太后对抗，小不忍则乱大谋。
没成想，褚妃因为这件事情一直恨着他。
也是。
他这样的人，根本就是没有心肠的，他的帝王之路上，铺就了尸体和白骨。
他连最亲近的人都可以赐酒。
可见，他的心多狠啊。
大约是太冷了，他只有依偎在九九的身边，才能感觉到片刻的温暖。
她像是盛开的小太阳，总会给他带来温暖和光亮。
她说她喜欢他。
很喜欢他。
可他以为自己不配被爱，他连爱他的人都能舍弃，当作棋子利用。
她却把真心都捧到了他的面前。
谁能不动容呢？尤其是，容暨这样从小生长在阴谋和算计的宫廷里的人。
太累了，真的很疲惫了，他怀里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如同得到了全世界。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传来女人压抑哭泣的声音。
“阿暨。”
“阿暨。”
是谁……
是谁在叫他？还是在叫他的弟弟，容霁？
分明是同样的名字，偏偏他不得人所爱，容霁却拥有所有人的偏爱。
容暨不敢相信，这样的温柔和深情是属于自己的。
一定是……
他在做梦吧。
他太想被人偏爱了，所以……梦都是假的了。
他沉浸在梦里不愿意醒来，那声音却哭得更厉害了。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了脸上……
他被人抱住了。
“容暨……”
“容暨……”
轰隆——
男人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容暨两个字，将他从沉沉的梦境里唤醒。
容暨。
不是别人，只有一个人敢这样叫他。
除了她，还有谁呢？
他看到了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九九的眼睛湿漉漉，就那么趴在他的胸口，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伤口上。
她眼泪落个不停。
他醒来了。
她哭得喘不过气，仿佛比她自己受伤都要痛苦难过。
“你疼……不疼啊。”
“容暨，你疼不疼……”
他的胸口和后背都有伤，的确还是痛的。
怎么会不痛呢？
甚至还会留下旧疾。
可她哭着问他的时候，那些伤口忽然就奇迹般的被她的眼泪抚平。
这些年来，独自一人走过的血泪之路，都变了。
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艰难地抬起手，把她的眼泪擦去。
“不疼。”
“我不疼啊。”
他努力地对她笑了，漂亮潋滟的桃花眼注满了所有的深情和缱绻。
九九哭得更厉害，心口被连绵不断的痛楚折磨得快要撕裂。
“怎么会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他到底还是带着重伤了，也就是说，该来的始终是会来的。
就算不是当初的设定，但，结局是不会变的吗？
九九突然就好害怕失去他啊，她哭花了脸，死死的抱着他，贪婪的汲取着他的身上的气息。
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哽咽，“容暨，你不要有事……”
“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啊。”
“还有我们的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