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一天,李成还是陪着楚佩瑶到安乐堂祭奠楚亦飞。
人们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但是这对于李成和楚佩瑶不适用了,因为其实他们已经处于半分居状态了。
李成在饭店忙,除了早点,中午和晚餐基本也就在饭店吃了。楚佩瑶才不愿意去饭店呆太长时间,楚亦飞在的时候她早晨起来给全家做个早点,吃完再睡个回笼觉。
然后起来做她和楚亦飞的中午饭,楚亦飞中午上学一走,她通常去美容院或者麻将馆消遣一下午。
晚上李成在饭店吃,楚亦飞在学校食堂吃,楚佩瑶减肥不吃饭,她腾出大把时间来捯饬自己。
楚佩瑶长得本来漂亮,又注意管理身材,再加上用钱堆出来的精致脸,很多陌生人以为她也就三十出头。
楚亦飞上高中那年,楚佩瑶觉得自己每天起来得给儿子做早点,所以必须早睡,何况早睡也是美容的。
她通常在十点前就睡着了,为了不让李成打扰,她在瑜伽房加了一张床,李成晚上回来睡在那里。
楚亦飞知道妈妈如果被吵醒会发脾气,晚上放学回家通常也蹑手蹑脚的。
家里两个男人都有点怕楚佩瑶,他们反倒结成了统一战线,所以楚亦飞跳楼,李成内心空落落的好久。
清明前一天,李成和楚佩瑶还吵得不可开交,两人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李成尤其气愤的是楚佩瑶找了她两个哥哥来对付他,家务事一旦有旁人参与矛盾准升级。
可是吵完架后李成还是回家了,他十几年来其实一直被楚佩瑶吸引着或者强迫自己被吸引,所以由得她兴风作浪,李成从来都没动过离婚的念头。
普通人做了一件亏心事总要给自己找个理由的,很少有人能够无视别人也无视自己的感受把坏事做尽,李成就是一个普通人。
李成和乔俊英提出离婚后,乔俊英割腕自杀的场面其实特别刺激他,如果当时乔俊英死活不离婚,李成有可能会妥协。
但是乔母来了,李成隔着门听到乔母和乔俊英说:“和他离,离了妈给你找好的!”声音特别大,故意让李成听到。
后来他们就真离婚了,李成和楚佩瑶再婚,每次想起他对乔俊英的伤害,他就暗示自己:当年和乔俊英结婚只是年轻冲动,遇到楚佩瑶才是遇到真爱,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他李成也有。
当笑笑被楚佩瑶一次次的虐待时,大部分时候李成是知道的,但他为了新家庭的稳定,选择了支持楚佩瑶。
李成给自己伤害乔俊英找的借口是找到了真爱,如果再和楚佩瑶离婚,他就得自己认可自己是一个渣男。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渣男,他以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对楚佩瑶好就是证明自己不是渣男的一种手段。
李成陷入到这种悖论中后,对楚佩瑶就一忍再忍。两个人过日子说到底也得讲个平衡,如果一方不断示弱,另一方就无限膨胀。
所以楚佩瑶在家里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李成经常不在,楚亦飞就是她叫嚣的受害者。
楚亦飞承受不了跳楼了,李成请了几天假陪着楚佩瑶,他也越来越感到窒息,当豆浆洒的那一刻他愤怒地喊出了离婚。
但事后他又开始鄙视自己,觉得在这种时候和楚佩瑶提离婚太不人道。
李成一直想做一个仁义的人,他诚信经营,生意越做越大;可是遇到楚佩瑶后,李成觉得自己一直做不好个人。
多年来,女儿见了他如同陌路,母亲也不赞成她和乔俊英离婚。
乔俊英坐月子时,李成母亲过来帮忙,狭小的空间两人几乎没闹什么矛盾,两个勤快善良的女人相处特别和谐。
娶了楚佩瑶后,李成就几乎断绝了和牧区家里人的来往,他们很少来B市,前几年李成在牧区开了个牛羊肉加工厂,让大哥代为管理,他偶然回牧区和家里人见见面,楚佩瑶是不去的。
李成除了带楚佩瑶出去和不熟悉的人应酬,感觉到楚佩瑶的魅力给他带来的正反馈,其他时间他不敢带楚佩瑶出去。
如果是熟人聚会,带了楚佩瑶过去,话不投机她就会发作,搞得李成在人前很没面子。
今天,李成和楚佩瑶来安乐堂祭奠,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担心楚佩瑶触景生情,看到楚亦飞的骨灰伤心起来,又会劈头盖脸地骂他。
在安乐堂楚亦飞的骨灰前,楚佩瑶果然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成试着安抚,但没有用,楚佩瑶哭得停不下来,连李成也被带着流下了眼泪。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来看看孩子就回去吧,飞飞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李成安慰道,他伸出手搂住楚佩瑶的腰,想拉着她离开。
楚佩瑶用力挣脱,突然问:“谁放到这里的一束菊花?”
他们拿起来看,花上没有名字。李成四处看了看,周边都是祭拜的人家,并没有熟面孔。
“或许是飞飞生前的朋友来过吧?”李成揣测。
“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把妈妈一个人留在这世间……”楚佩瑶数落着又留下眼泪。
李成好不容易把楚佩瑶带出安乐堂,他开着车开始返回B市,路过公交站牌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女孩子,女孩子个子高高的,低头刷着手机,是笑笑。
车不能在公交道上停,一时也没有停车的地方。李成开出一截停下来,后面来了一辆公交车,女孩子上了车。
“为什么停车?”沉浸在悲伤中的楚佩瑶问。
“嗯,我刚才看到一个女孩子特别像笑笑,本来想停下来捎她一程的,结果她坐公交走了。”李成遗憾地说。
“笑笑?你现在是不满脑子都是笑笑?我的飞飞死了,我没有孩子了,而你却时时刻刻想着笑笑,是想着她继承你的家业吗?李成,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想都别想!”楚佩瑶咬着牙说。
不可理喻的女人,李成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轰鸣一声冲出去。
“李成,你想害死我!”楚佩瑶身子边向后仰边骂。
李成真的有了和她同归于尽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