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莫御好率忍不住打破了僵局,有些冷漠地问道:“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周五结束吗?”
听到莫御好故作生硬实则关心的话,曾子佩觉得这两天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语气不自觉地轻松起来,“报告做完了,就回来了。”
然而事实却是,他实在忍不住了,从离开的那一刻便开始想念,一想到她在这个城市,就归心似箭,如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莽撞激动。他匆匆做完了自己的学术报告,拒绝了几个文化活动,飞奔到机场赶最早的航班回来。
他一向冷静自持,克制坚忍。当初母亲去世,莫御好离开,工作被泄密,他都一一挺过来了,从那以后,他的情绪很少被波动,如一潭死水一般。不知为何,从上次在服装间见到莫御好开始,他的思念就开始泛滥,甚至开始侵吞他的理智,好像泄洪的水库开了闸口,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嗯嗯,谢谢你送我,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莫御好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客气地说着。
他知道她自己在跟他较劲,丝毫不见一丝怒气,一脸的包容与宠溺,嘴角噙着笑,故意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她是最知道怎么惹他生气的。
听到他的叹息,莫御好胸口有些闷闷的,一想到刚刚见到他时那狼狈的样子,心就软下来了,将刚刚的毛巾折好放在身前,冷冷地说道:“一会儿把我放下,你就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注意休息。”
听到她的话,曾子佩不断溢出丝丝缕缕的甜蜜,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嗯嗯,知道了,都听你的。”
莫御好没有搭话,曾子佩也不在意,虽然两个人沉默着,但空气中飘满了鸢尾的香气。就像鸢尾花的香气在根不在花,有些爱意和关心也不是一定要绽放才可以被闻到。
她别扭,他就慢慢顺,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曾子佩将车停到小区门口,正准备下车去开门,莫御好先他一步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地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便再忍不住了,原本清冷的面容也染上了明朗的光芒。
一进门,江漫就冲了上来,一个熊抱差点将莫御好撞倒,只见她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分享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拍到了易凌的物料。果不其然,江漫激动地握住莫御好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差点在剧场晕过去,易凌舞剑太帅了,太帅了,不行不行,我现在又要晕了。”
莫御好看着江漫夸张的动作,忍不住扶额,“江大小姐,请你冷静,你的口水已经快流到我的衣服上了。”
“嘻嘻,我拿手机偷偷录下来了易凌舞剑,快来快来,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
江漫生拉硬拽地将莫御好扯到沙发前,两只手郑重其事地将手机摆放在桌子的中间位置,压抑着激动摩拳擦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准备好了吗?”
莫御好看着江漫像个孩子一般炫耀自己的胜利果实,也被逗乐了,做出一脸期待的神色说道:“准备好了,开始吧!”
今晚能让江漫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视频果然有些东西,镜头里的易凌一袭暗纹黑衣,在月色的衬托下,周身好似披了一层银光,随着利剑的舞动,身若蛟龙般穿梭在一群刺客之间,潇洒自如,气定神闲,仿佛将人一下子就拉进了腥风血雨的江湖世界,而他就是那个世界的主宰。
能让江漫痴迷这么多年的人确实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不枉闺蜜之前偷拍他打戏的时候从树上激动地摔下来打了一个月的石膏。她实在很难将现实生活中温文尔雅的易凌与戏中霸气侧漏的剑客联系在一起,或许这就是影帝的实力。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啊,有眼光!”看完视频,莫御好也忍不住夸赞。
“是吧是吧,我江漫看中的人,那必定是人间极品啊!”
“那行,你继续欣赏,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去吧去吧!”江漫敷衍地应了一句,两只眼睛一刻也没从视频中的那道身影上挪开。
莫御好也习惯了一遇到易凌就犯花痴的江漫,笑着摇了摇头,往浴室走去。推开门浴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植物墙,零零散散的玻璃球里插着铜钱草和水培镜面草,靠窗的位置,巨大的白瓷浴缸几乎占据了浴室一半的空间,角落那棵巨大的龟背竹碧绿葱郁,银斑葛的枝蔓触摸着地面光滑的鹅卵石围绕在它周围,彩叶芋,马蹄莲,鹿角蕨,铁线蕨等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仿佛世外桃源的隐居之所,窗外万家灯火流转,窗内万物悄然生长,她不在的日子里,江漫将他们照顾得很好。
温暖的水流带走了一身的寒意和疲惫,望着窗外霓虹闪烁,是她在法国时感受不到的热闹繁华,心里的冷清也被驱散了不少。今晚曾子佩的举动和眼神无疑都在告诉她,他从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一切,在她独自一人漂泊异国的时候,他还在守着他们的回忆。
当初,如果她没有出车祸,他母亲没有生病,是不是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完美的结局,可命运有时就是喜欢捉弄人,时光不能倒流,他们也没办法回头。五年过去,她已经慢慢成熟,对待人和事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执着,也很少任性,可是却始终跨越不了曾经的谎言。
很多时候,谎言就是谎言,大多数善意谎言的背后都是不知情的人的挣扎与痛苦,是一个人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决定了另一个人的选择。
莫御好将自己沉在水中,直到窒息的感觉袭来才放过自己,她已经自我挣扎了五年,耗掉了所有的气力,索性交给时间吧。
回到家的曾子佩一脸疲乏地躺在沙发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盯着天花板放空,浑身散发着清冷,与屋内温馨的装饰格格不入。沙发的角落里还摆放着莫御好未带走的圆绷,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只绣了一半的鸢尾后来被补齐了。每当他发疯般地想她的时候,就拿起针线学着她的样子绣一会儿。现在他早已熟练地不会再扎到自己的指尖,可疼痛消失了,心却越来越空,越来越冷。
还好现在她回来了,无论如何,这次他都再不会而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