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天气还没冷起来，梁善就去了巴黎。
同行的有赵莉和李燕，还有攴攴。
孟既明送她们过去。
巴黎的九月比安城冷，但是雨水很少，温度最高的午后阳光明媚，从窗子直晒进来。
攴攴总会卧在猫爬架最高的那一层，呼呼大睡。
猫爬架的最下面摆着个木头房子，是在抵达巴黎的家中后，孟既明从十数样行李中拆出来的，说是大哥做的，他刷的漆。
就像当年的那个猫窝，也是孟家兄弟做的。
梁善什么都没说，从自己随身的行李箱里拿出个小小的木头牌子，是当年孟既明做的那个，上面还粘着孟既景送给她的升学礼物，一只水晶小猫咪。
牌子上的字还在，写着：Zizi’smimi。
孟既明问她：“不是叫攴攴么？”
梁善撇着嘴，“全世界的猫咪都叫咪咪。”
是，这是公认的全民官方叫法。
孟既明出门买了油漆和刷子回来，把牌子重新粉刷一遍，又把英文写上去。梁善蹲在他身旁紧盯着，一会想着他会不会写pupu，一会想着应该是写mimi，最后，眼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上去，两个名字都有，一先一后。
她的两只猫，名字都写在了上面。
丢失的猫，找不回来。
逝去的时光，是能重来的。
有心的人会帮你实现。
哪怕过去很久，换了个陌生的地方，依然能够实现曾经想过的生活，更好的生活。
孟既明在巴黎待了一个月，早起和梁善一起吃早餐，送她去学校，下午有时会出门见人谈工作，有时很晚才回来。
更多的时间就在家里，在她下课的时候，等在大门外面，两个人一起漫步穿过街道与长桥，走回到河岸对面的家。
家附近有条街，里面有街头最常见的咖啡馆，街尾有家花店。两个人总会特意绕上一圈，随意选一家坐进去，各自点上一杯咖啡。
偶尔就那么坐着，看落日，看安静的街。
偶尔聊天，孟既明说起今天见过的人，梁善告诉他今天做了什么甜品。
他说的时候，她偏着头认真地听，眼睛就那样望过去，满含着喜爱，夕阳映在脸上，笑容温暖惬意。
商场上的人其实是有代表性的，不管是哪个国家或是地方的人，总会有些相似的特质，梁善在孟氏工作的那些年见过不少，听他说到类似的会问，是不是就像那个谁。
孟既明说是，再举几个例子来佐证她的判断，她就更加开心地笑，如同被认同褒奖的小孩子。
梁善说起来时眼睛会放光，孟既明觉得她身后的整条街道都是亮的，连打断都不忍，听着她从这一样说到那一样，说起以前是如何做的，原来应该怎样做才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她说自己以前就像盲人摸象，摸来摸去连大象的全貌都没有窥见过，竟然还能在每一次做完之后自以为成功而沾沾自喜。
却原来，她连门都没有找到过，现在踏进去一只脚才发现，原来甜品是一个世界，像童话，像城堡，或者说是制造甜美的梦境的魔术盒子，里面的路盘根错节，每走到一处或是交叉口都会有一扇门，她每天都在试图推开面前的那一扇门，看看里面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的。
他问她：“甜么？”
她点头，“甜。”
他在她的鼻尖点了一下，“让我也尝尝。”
她就撑着桌面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半个身子朝他凑过去。
亲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会不由自主。
梁善问他是不是最近不忙，他才告诉她：“我前面几个月一直在忙，总能换几天休息吧。”
她才发现这几个月来只顾着自己，都没有在意过他的忙碌，是为了在她初到异国他乡时给予更多的陪伴。
用法语说了句抱歉，孟既明摇头：“听不懂。”
她立刻换了一句，他怔愣，捏着她的脸把笑弯的嘴角扯得更开。
梁善就是这样，哄起他来得心应手，一句我爱你能够替代她以前说过的那些哄他开心的话，能够替代所有的对不起。
临回家时，两个人牵着手走到街尾，配一束当日最新鲜的花草。
家里的花越来越多，摆得到处都是，将谢的，待放的，开得正好的。
花的颜色和种类也越来越多，就连赵莉都说，五颜六色的多好看，秋天就该是这样的颜色。
就连攴攴的猫窝牌子上都总会扎上一小束，有一次它扬着脑袋去闻，梁善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两位兄长接连点赞评论。
孟既景：出走多年，归来仍是少年。
石玉紧随其后：也可能归来是个公公，还是个爱簪花的美“少年”。
梁善看了又想哭又想笑，感叹都是些什么人呀，一个个有头有脸的，偏偏张嘴闭嘴的没一句正经。
孟既明和他们不一样，没看见他们俩般评了一句：MJM’szizi&pupu。
两个人都问他，孜孜在哪呢？
如同复制粘贴。
孟既明回：在我和攴攴的眼睛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有人再理他了。
孟既明也没空搭理他们，过些日子该回安城了，他得抓紧时间和老婆亲热，没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别人身上逗贫嘴。
分离在即，梁善的反应比孟既明大，他嘴里总说舍不得，从早到晚地说，随时随地表达，她说不出，但是心里总是念着，一天天数着日子。
孟既明特意买了本台历放在桌面，在上面圈出每一个他会过来的日子。
梁善瞅着那些日子，问他：“真的么？”
大半年前的她不会这样，也没想到过这一天这么快就要到来。
那时她不让他说，怕会失望，现在却追着问，是不是真的会过来，如果是，她可就当真了，是会数着日子过的。
孟既明搂着她到窗口，指着远处对她说：“那里有什么？”
“学校。”
“不对。”他笑着揉她的头发，贴着她的脸颊轻声地说：“是甜美的梦，是童话，是城堡，是你的魔术盒子。你只管去推开那些门，不需要回头，我会来推你的门。”